这日清晨,天色微熹,崔夫人便已起身,亲自为黛玉梳妆打扮。
原因无他,今日是往安乐公主府做客的日子。崔夫人甫一抵京,便郑重地向公主府递了拜帖,一方面固然是感念安乐公主母女对黛玉在京期间的诸多照拂,心存感激,意欲当面致谢;但更重要的,乃是受了二子林淡的私下嘱托,需借此次会面,完成一桩要紧之事。
公主府内,陈设典雅,香气袅袅。安乐公主闻报,亲自在花厅等候,笑容温婉。
“臣妇崔氏,携孙女康乐,拜见公主殿下,恭请公主金安。”崔夫人携黛玉依礼下拜,仪态端方,不卑不亢。
“康乐问公主安。”黛玉亦跟着祖母,声音清越,行礼如仪。
安乐公主连忙虚扶,脸上带着真切的笑意,连声道:“夫人快快请起,康乐也免礼。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拘礼,快请入座。”她让二人落座,又吩咐侍女奉上香茗与精致茶点。
黛玉坐下后,目光轻轻环顾厅内,少了那个总是蹦蹦跳跳的身影,让她略感不惯,便自然而然地问道:“公主殿下,今日怎不见明慧妹妹?”
安乐公主闻言,笑道:“正巧今日驸马休沐,带那猴儿出去逛集市了。她若是在啊,咱们怕是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全,净听她叽叽喳喳了。”
黛玉想到明慧郡主那活泼泼、总爱缠着自己说个没完的可爱模样,以及安乐公主每每插不上话只得含笑旁观的场景,不由得抿嘴一笑,厅内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三人饮茶闲谈,从京中气候说到扬州风物,从黛玉的学业聊到林家新添的麟儿。崔夫人言语得体,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生疏,慢慢地,便将话题引向了预设的方向。
在崔夫人恰到好处的引导下,安乐公主关切地问道:“夫人难得上京一趟,又与淡哥儿、清哥儿兄弟团聚,含饴弄孙,何不在京中多盘桓些时日?也让康乐多陪陪您。”
崔夫人脸上适时地露出一抹既向往又为难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道:“公主殿下体恤,臣妇何尝不想多留些日子?只是……扬州那边,一桩要紧事离不开人,实在耽搁不得。”
“哦?是何要紧事,竟连夫人也脱不开身?”安乐公主顺着话头问,心中却因“要紧事”三字,微微提起了些许注意。
崔夫人放下茶盏,语气坦然中带着一丝无奈,说道:“不敢隐瞒公主,是关于着书立说之事。”
“着书?”安乐公主果然略显惊讶,柳眉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心中瞬间升起一丝本能的戒备。
她虽不直接涉足朝堂,但生于皇家,长于宫廷,深知“着书”二字绝非寻常闺阁或内宅之事,往往牵扯文名、学派甚至政治风向,绝非崔夫人这般身份的妇人轻易会涉足的领域。
崔夫人仿佛未曾察觉公主神色间细微的变化,依旧语气平和,甚至带着点“家常唠叨”的意味,继续说道:“嗨,说来也是我一时冲动。公主或许不知,去年秋天,苏州织造局那边……”
她将苏州绣娘技艺面临失传、老师傅油尽灯枯却后继无人的窘境娓娓道来,言辞间充满了对技艺凋零的惋惜与对匠人命运的同情。
“……臣妇听了,心中实在不忍。这些绣娘的手艺,是多少代人心血的结晶,若真就此断了传承,岂不可惜?正巧那时,外子也鼓励我,说既为官眷,力所能及之处,也该为百姓、为地方做些实事。我这人耳根子软,头脑一热,便应承了苏州织造局,想帮着她们,将那些口口相传、全靠经验摸索的顶尖刺绣技法,整理记录下来,编纂成册,以便流传后世,教授新人。”
她说到此处,脸上露出真切的自嘲与苦恼:“可应承下来才知,这事远比想的难!那些老绣娘,手艺是顶好的,可大多不识字,即便识得几个,也难以将那般精妙的针法、配色、构图用文字清晰表述。我寻了些略通文墨的妇人去记录,她们听得懂绣娘说的,却又不懂其中关窍,记录往往词不达意……这一年多下来,这书啊,还在最基础的整理阶段,进展缓慢,着实令人头疼。”
安乐公主仔细听着,戒备之心随着崔夫人具体的描述而逐渐消散。
原来并非什么经世致用的宏篇巨着,也无关朝政学派,仅仅是为了保存一门濒危的手工技艺。
这所谓的“书”,对于朝堂、对于士林或许无甚价值,但对于那些绣娘、对于苏州的织造业,却可能是传承的命脉。她心中不由得对崔夫人生出几分敬意,语气也更为柔和:“想不到夫人竟有如此心胸与气魄,愿为这些微末匠人劳心费力,保存技艺,真乃功德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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