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莫斯科寒风凛冽，
废弃的巷道深处弥漫着爆炸后刺鼻的焦糊味和金属熔化的腥气。
假鲍里斯自爆的轰鸣仿佛还在城市上空回荡，引发了一阵短暂的混乱。然而，机器的反应速度远超常人。
刺耳的警报声穿透冰冷的空气，
巷道两侧陈旧建筑的高处，几个红点骤然亮起，紧接着是更多。
那是巡逻机器人的光学传感器，如同黑暗中苏醒的野兽之瞳，
锁定了爆炸发生的源头。
没有丝毫停顿，
沉重的金属脚步声瞬间打破了死寂，如同冰冷的鼓点敲打在冻硬的地面上。
一架架形态各异、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巡逻机器人，从四面八方涌向那条狭窄的巷道。
它们有的灵活地攀上墙壁，有的直接撞开阻碍的废弃铁皮，目标明确，行动迅捷如猎豹。
但当它们闪烁着猩红的光学镜头，
如潮水般涌入那条狭窄的巷道时，预想中的目标——特别是那个被爆炸掀翻在地、理应重伤不起的曹渊——连同他的两名同伴，竟如同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巷子里只有爆炸留下的焦黑坑洞、散落的金属碎片和墙上溅射的诡异粘液。
“目标丢失！目标丢失！”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机器集群内部频道中响起。
其中一架体型更为厚重、肩部装甲上镶嵌着猩红警示灯的机器人猛地停顿在原地。它那椭圆形的头部传感器红光骤然加剧，疯狂地闪烁起来，频率之高几乎连成一片刺目的红晕，如同被点燃的怒火。
这违逆逻辑的“愤怒情绪”似乎冲破了程序的冷静阈值。它那包裹着高强度合金的拳头，带着一股纯粹发泄的蛮力，狠狠砸向旁边布满涂鸦的砖墙。
砰！
沉闷的巨响在巷道中回荡，
砖石碎屑簌簌落下，墙体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坑和蛛网般的裂痕。
【追！立刻追！】愤怒的信号通过内部网络咆哮着传递开来。
【目标未脱离有效范围！】
【启动全域热能扫描！】
【封锁所有地表出口！】
【不能让他们逃离莫斯科！】
冰冷的指令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所有机器人的核心处理器上。短暂的混乱瞬间被肃杀的命令取代。
聚集在巷口的机器集群没有丝毫犹豫，如同被掷出的弹片，嗡鸣着引擎，
霎时间朝着城市的各个方向——狭窄的后巷、开阔的街道、甚至低矮的屋顶——四散激射而出，冰冷的红点迅速消失在莫斯科浓重的夜色与建筑阴影之中。
地面之上，是呼啸而过的追猎者。
地面之下不足十米处，
则是压抑的寂静与浓重的血腥气。
就在那片布满爆炸冲击波的巷道正下方，一个由旧时代防空洞或管道改造而成的狭小空间里。
林七夜手中的金箍棒顶端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嗡鸣和淡淡的能量涟漪。
就在几秒钟前，他毫不犹豫地激活了深埋于装备核心的麦克斯动力系统，
一股无形的、针对精密电子设备的强脉冲（Emp）瞬间爆发，如同水面涟漪般扫过这个地下空间。
上方墙壁里、脚下管道中，
几个潜伏的、形如蜘蛛的微型巡逻机器人，瞬间僵直，光学镜头熄灭，内部传来短路的轻微噼啪声。
紧接着，金光乍现，沉重的棍影带着千钧之力精准砸落，将这几具失去威胁的金属躯壳彻底化作扭曲的废铁。
微弱的应急光源勉强勾勒出这个潮湿、冰冷的地下空间轮廓。
角落里，曹渊仰面躺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
他背上件衣服已经彻底碳化，与下方一片狰狞的焦黑皮肉粘连在一起，边缘泛着暗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皮肉烧焦后特有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若非他身体基础本就强悍，再加上很早之前就喝下的地龙之血带来的强化，此刻恐怕生机早已断绝。
强大的恢复力正在缓慢但坚定地发挥作用，阻止着伤势恶化，但要完全愈合，至少还需要几个小时痛苦的煎熬。
林七夜的目光如同鹰隼，警惕地扫过这片狭小的空间每一个阴影角落，最终牢牢钉在站在稍远处的那个人影身上——鲍里斯，那个自称是真的鲍里斯的男人。
一切线索在脑海中飞速串联
假的鲍里斯将他们引入宾馆，又在宾馆外引爆自身，吸引来足以将他们这支小队剿灭的机器人集群攻击……
这绝不是巧合或随机事件。
他和曹渊，
就是那些机器猎杀的核心目标！
暴露？伪装？林七夜的大脑高速运转，每一个细节都在被反复审视。
在宾馆里用餐，
在街道上行走，
甚至是在房间内休整……
他和曹渊脸上的伪装头盔始终都开启着，光学迷彩层叠变换，
将他们完美地融入当地人之中。
甚至白天的时候，
巡逻机器人也没发现。
没有异常举动，没有暴露能力，没有留下任何可追踪的线索。这致命的追杀，来得毫无道理，却又精准致命！
那么，眼前这个鲍里斯……
林七夜的眼神锐利得几乎能穿透黑暗。
一个自称的旧苏联残党成员？
在这样一个被敌对AI严密监控的城市里，理论上应是比他们更需要东躲西藏的老鼠，更容易被无处不在的机器人揪出来抹杀的存在。可现实恰恰相反！
这个鲍里斯，一路出现得“恰到好处”，从爆炸中“安然无恙”地逃脱，
甚至在那场针对性的围杀中，那些致命的机器人似乎对他……视若无睹？
所有的攻击都集中在自己和曹渊身上。这诡异的安全感，反而成了最大的疑点。
鲍里斯被林七夜那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刺得有些不自在。他看到林七夜紧握金箍棒的手指微微发力，看到对方全身肌肉都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紧绷状态。
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无声的逼问。
他粗糙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深深地、带着沉重疲惫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焦急，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嗯，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鲍里斯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地下空间的压抑沉寂，带着一种深重的无力感。
“这……这种事情……”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语言，试图找到一个能令人信服的解释，但最终化为一声更沉重的叹息：“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你听。”
他抬起头，
目光坦然地迎向林七夜冰冷的审视
“我…我知道你可能并不相信我，我这张老脸现在在你们眼里大概也不值什么信任……但我能告诉你的，我用我这把老骨头保证，我没有骗你们！”
“我没有在那场爆炸里算计你们！”
仿佛是为了加重这誓言的分量，
他用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掌，
在胸前用力地拍了拍，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站直了佝偻的腰背。
那个瞬间，他浑浊的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偏执的、属于老兵的光芒。
他抬起右臂，手掌并拢平直，带着一种近乎刻入骨髓的本能，以一个近乎完美的、属于旧时代的军礼姿势，
重重贴在自己的额角！
“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宣誓的肃穆和决绝，在地下空间中清晰地回荡，“以苏联老兵鲍里斯·伊万诺夫的名义！”
“郑重地向你宣誓！”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没有欺骗你们！”
他维持着这个庄严的军礼，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林七夜，等待回应。
林七夜脸上的冰霜
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
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鲍里斯明白，此刻任何多余的辩解都苍白无力。旧日的誓言或许沉重，但在经历了背叛和致命的陷阱后，尤其是在同伴重伤昏迷、生死未卜的当下，任何誓言在绝对的力量和警惕面前都是脆弱的。
情绪，尤其是愤怒和伤痛，远比理性的分析更容易占据上风。再说下去，只会让身上疑点的阴影更加浓重。
他只能放下手臂，军礼带来的短暂挺直感消失了，肩膀重新微微塌下，等待着时间和未知的命运来证明自己的话语。
空气中只剩下曹渊低微的呼吸声，以及上方巷道深处偶尔传来的、机器残骸冷却时发出的细微金属收缩声。
林七夜的目光从鲍里斯苍老的、带着某种执拗的脸上缓缓移开，
重新投向黑暗中曹渊焦黑的脊背，
但心中的戒备与对这位“苏联老兵”的疑窦，已然如同莫斯科冬夜的寒冰，冻结得更加深沉坚硬。
这个老兵，绝对知道些什么。
而他，绝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一句看似诚恳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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