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八人的狂奔
六点五十的闹钟响时，林晓雨的眼皮像粘了强力胶。她在混沌中摸过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7:50-8:30 高数 西配楼401”的日程刺得她猛地坐起身。
西配楼是学校最偏僻的教学楼，从宿舍步行过去要二十五分钟。她抓过搭在椅背上的卫衣套上，踩着拖鞋冲进洗漱间，冷水扑脸的瞬间才彻底清醒。镜子里的人头发乱糟糟，嘴角还沾着牙膏沫，手机又弹出一条消息：“晓雨，占座了，速来！”是室友陈悦发来的。
七点十五分，林晓雨叼着包子冲出宿舍楼。深秋的风卷着落叶砸在脸上，她把包子塞进兜里，双手拢紧卫衣帽子，沿着主干道狂奔。平日里慢悠悠晃的梧桐道，此刻成了障碍赛跑道，她左躲右闪避开晨练的大爷和遛猫的女生，书包带在肩上滑了三次。
“同学，借过！借过！”她边跑边喊，脚下的帆布鞋在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声响。路过食堂时，蒸笼里飘出的包子香气勾得她咽了口唾沫，兜里的包子早被挤得变形，可她连咬一口的时间都没有。
七点三十分，教学区的钟楼出现在视野里。西配楼在钟楼西侧的尽头，被几棵老樟树遮着，远远望去像个灰色的方块。林晓雨的呼吸开始发沉，喉咙里泛起铁锈味，她扶着树干喘了两口气，掏出手机看时间——还有十九分钟。
“不能停。”她对自己说，拖着灌了铅的腿继续往前冲。穿过图书馆前的广场时，一辆共享单车从身边滑过，骑车的男生冲她喊：“同学，要搭车吗？”林晓雨摆摆手，她现在的速度，怕是坐不上车。
意外发生在七点四十二分。她拐过实验楼拐角时，迎面撞上一个抱着书本的男生，对方怀里的书散落一地。“对不起！”林晓雨下意识道歉，弯腰就要捡，男生却摆摆手：“没事没事，你赶时间吧？快走吧！”她愣了一秒，看着男生蹲在地上捡书的背影，心里一阵愧疚，却还是咬咬牙跑了。
七点四十分，西配楼终于近在眼前。四层的老楼没有电梯，林晓雨扶着楼梯扶手往上冲，每一步都感觉心脏要跳出来。三楼的走廊里，几个学生正慢悠悠地往教室走，她从中间挤过去，衣角勾住了一个女生的背包带，对方“哎”了一声，她头也没回地喊：“抱歉！”
七点四十六分，401教室的门出现在眼前。林晓雨扶着门框，弯着腰大口喘气，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胸前的卫衣上。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陈悦在靠窗的位置朝她挥手，身边还留着一个空位。
“你可算来了！”陈悦递过一张纸巾，“还有四分钟，差点以为你要迟到了。”林晓雨接过纸巾擦汗，刚想说话，上课铃突然响了。她赶紧坐下，从书包里掏出课本和笔，手还在微微发抖。
高数老师推开门走进教室，戴着金边眼镜，手里拿着教案。林晓雨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的阳光透过樟树叶子洒进来，在课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兜里的包子还在，已经凉透了，可她此刻却没了胃口。
“今天我们讲微分方程。”老师的声音传来，林晓雨抬起头，翻开课本。刚才狂奔的狼狈还没散去，额角的汗还在冒，可看着身边认真听讲的同学，听着熟悉的上课铃声，她突然觉得，这场赶早八的狂奔，虽然慌乱，却也藏着一种鲜活的踏实。
下课后，陈悦拍着她的肩膀笑：“下次再起这么晚，我可不给你占座了。”林晓雨揉着酸痛的腿，也笑了：“知道了，明天一定设三个闹钟。”两人收拾着书包走出教室，阳光正好，风里带着桂花的香气。林晓雨掏出那个凉透的包子，咬了一口，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却让她想起刚才路上的慌张与温暖——那个让她先跑的男生，那个被她勾住背包带的女生，还有一直等着她的陈悦。
原来赶最远的早八，不只是一场和时间的赛跑，更是大学时光里，一段带着烟火气的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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