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在车厢内激起惊涛骇浪。
“失…失败药粉？”姜凝妧的声音带着颤音，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窗外那些步履轻快、容光焕发的行人，“可他们看起来……只是精神过头了些？阿舟不是说失败品会让人疯癫吗？”
姜烬舟（阿舟）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扫过窗外一张张洋溢着“健康”红晕的脸庞，沉声道：“失败品不止一种。芙俪曾提过，有些失败品的效果是‘短暂的狂喜与精力充沛’，但代价是……后作用会很快显现，而且是毁灭性的。”
他的目光捕捉到一个正对着路边铜镜整理鬓角、笑容夸张得近乎扭曲的妇人，“看她的眼神，亢奋中带着一丝空洞，动作也有些……不协调的僵硬。这种状态，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
陆昭雪冷哼一声，脸上覆着一层寒霜：“为了变好看？真是疯了。难道生得平凡些，甚至丑陋些，就活该去死？就该被这种邪药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她的话语如同冰锥，刺破了顾城繁华表象下的残酷本质。
林清婉神色凝重地点头：“昭雪所言极是。此药邪性至极！”她拿出那个装着淡粉色失败药粉的小瓷瓶，又取出一小撮在随洲获得的清心草干叶，放在鼻尖仔细嗅闻、对比。片刻后，她眉头皱得更紧：“这失败药粉的气味，确实与我分析过的‘绮罗香’残留物相似，但……多了一种极其隐晦、令人作呕的怪味。不像任何已知的草药……”
她将瓷瓶递给姜烬舟：“阿舟，你的五感比常人敏锐，特别是对某些气息……你闻闻看？”
姜烬舟接过瓷瓶，拔开塞子，只是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他原本沉静的面容瞬间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厌恶和……熟悉感。他猛地合上塞子，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寒意：“是血。人血的味道。虽然被大量的香料和药味掩盖稀释，但那股铁锈般的腥气……错不了。”作为顶尖杀手，他对血液的气息有着刻骨铭心的辨识力。
“血？！”姜凝妧惊呼出声，脸色瞬间煞白。
林清婉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满是震惊和了然：“对！对！就是这股被掩盖的、若有似无的铁锈腥气！阿舟一说，我立刻就想起来了！”她的声音带着愤怒的颤抖，“原来如此！难怪！这所谓的‘焕颜丹’，无论成败，恐怕都离不开人血！失败品里掺杂了少量人血，可能是为了……暂时压制那强烈的后作用？让服用者在药效期间能维持这种虚假的‘健康’和‘容光’，但一旦停药……”
“一旦停药，”姜烬舟接过话头，声音冰冷，“轻则脸上开始出现无法愈合的溃烂脓疮，痛不欲生。重则……神智彻底崩溃，沦为真正的疯子。而人血，就是他们找到的、暂时麻痹痛苦的‘解药’！但这‘解药’本身也是剧毒，一旦开始服用，就必须持续不断地用下去，否则溃烂和痛苦会加倍反噬！”
“好狠毒！”月渏祁眼中寒光四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是要把人变成永远无法摆脱的奴隶！榨干他们最后的价值和钱财！”他看向窗外那些“红光满面”的行人，眼神中充满了冰冷的怜悯，“这些沉浸在虚假美梦里的可怜虫，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早已半只脚踏进了地狱。”
沈七脸色铁青：“而且，这东西必然价格不菲。普通穷苦百姓，根本负担不起这种饮鸩止渴的‘续命药’。能在这里享受‘容光焕发’的，非富即贵，或者……是已经倾家荡产、孤注一掷的人。”
“戴绪独……”萧翊珩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他修长的手指敲击着那块冰冷的令牌，“作为顾城守将，手握兵权，负责城防和治安。他若参与其中，甚至可能就是顾城这条线的保护伞，那这‘焕颜丹’的流通和‘药引’的来源……简直畅通无阻！”他眼中杀意凛然，“必须尽快查清戴府底细！”
“我去！”姜凝妧立刻自告奋勇，眼中闪烁着愤怒和决心，“我可以想办法混进戴府后院……”
“不行！”萧翊珩几乎是立刻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欲，“妧妧，戴府现在就是龙潭虎穴！戴绪独能坐到这个位置，绝非易于之辈。你不能去一旦进去，风险太大！”他想起临渊关和暗香阁的经历，心有余悸，绝不能再让姜凝妧涉险。
“那……”姜凝妧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但又不甘心。
“阿七和阿舟去。”萧翊珩看向两人，眼神沉稳，“阿七经验丰富，擅于市井打探，伪装潜入。阿舟熟悉蛛网的某些行事风格，身手顶尖，可做策应和接应。你们两人搭档，最为稳妥。”
沈七抱拳，神色肃然：“属下领命！”
姜烬舟（阿舟）也微微颔首，眼神沉静：“明白。”能用自己的能力为这个新生的“烬舟”赎罪，他义不容辞。
“好，”萧翊珩迅速部署，“阿七，阿舟，你们负责探查戴府，重点是戴绪独的行踪、府内是否有异常区域、以及他与‘春风别院’的联系。务必小心，以探查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
“明白！”两人齐声应道。
“那我们呢？”姜凝妧问。
萧翊珩目光扫过顾城繁华的街景，那虚假的“精神”之下隐藏着令人作呕的罪恶。“我们在城内查。顾城如此‘繁华’，必然有其支撑的产业和‘娱乐’。春风别院不可能凭空运作，它需要场地、需要掩护、更需要源源不断的‘顾客’和……‘药引’。”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我们去最热闹的地方，去打听‘焕颜阁’、‘驻颜坊’之类的场所，或者……那些突然暴富又突然消失的人。阿清，你尤其留意药铺、香料铺，看看能否找到清心草，或者与那失败药粉相似的东西。”
“好！”林清婉点头，“我会留意。清心草能缓解毒素，或许能救下一些人。”
月渏祁懒懒地活动了一下手腕：“我和雪儿去‘娱乐场’转转。赌坊、花楼、酒肆……消息最是灵通，也最容易藏污纳垢。”陆昭雪笑地点了点头。
念霓柔声道：“我和阿妧一起，去绸缎庄、脂粉铺这些妇人常去的地方，或许能听到些闺阁闲话，侧面了解这‘焕颜丹’的风靡程度和后遗症传闻。”
“就这么定了。”萧翊珩沉声道，“分头行动，日落前在城东‘悦来客栈’汇合。记住，顾城处处透着诡异，安全第一！若有紧急情况，发信号联络！”
马车在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口停下。沈七和姜烬舟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朝着守将府邸的方向潜去。萧翊珩、姜凝妧、念霓、林清婉、月渏祁和陆昭雪也各自分开，融入了这座被“焕颜丹”的阴影笼罩的、光鲜亮丽却又暗藏杀机的繁华之城。
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脂粉、食物和若有似无的、令人作呕的血腥与辛烈药味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顾城的秘密，如同一个巨大的、腐烂的毒瘤，等待着他们去揭开那层华丽的外皮。而戴绪独的府邸，无疑是这毒瘤最核心的病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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