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耀看着这光景，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漾着温和的笑意：“走吧，再晚些，街上的烟花就要先开了。”
“哦！烟花！”
三小只这才想起正事，又放过了叶晟。
叶晟这才松了口气，偷偷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跟在后面小声嘀咕：“这群小机灵鬼，跟楚心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唉！”
一行人往街上走，欢闹的声响像串不断线的鞭炮，在雪夜里炸开层层暖意。
大大跟二二拽着叶耀的手蹦蹦跳跳，三三被叶念安抱在怀里，小脑袋转来转去，小手指着路边挂着的红灯笼，奶声奶气地喊。
“红球球！好多红球球！”
叶晟眼见有表现的机会，立马开口：“三三喜欢吗？三舅回去给你做一个！”
“好呀！”
“偶也要！三舅！”
“三舅！”
叶晟哼了口气儿，叉腰道：“都有！都有！三舅是最公平的，一视同仁！”
三小只齐齐奶声奶气地喊：“三舅万岁万岁万万岁！”
“啊哈哈哈~”
“快看！嫂子，那有卖糖葫芦的！”
楚心儿突然拽住叶念安的胳膊，眼睛亮得像沾了糖霜。
“咱们去买点给崽崽们尝尝。”
“好。”
众人来到冰糖葫芦摊前，竹架子上插满了红彤彤的果子，裹着的糖衣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
“宝贝们，要哪个？”
叶念安低头问。
“要那个！最大的！”
大大踮着脚够，小手指戳着糖衣，沾了点黏糊糊的糖浆，立马塞进嘴里唆，甜得眯起了眼。
“行，老板，给我来六串！”
“好嘞！”
正当叶念安他们买着糖葫芦的时候。
两道熟悉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出现，走得磕磕绊绊。
“妈妈，妈妈，我想吃，我想吃糖葫芦……”
“妈妈，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妈妈！”
唐江的嗓门像被砂纸磨过，拽着沈湘的胳膊使劲晃，不停求这求那。
这熊孩子自从伤势好转，熊劲儿又冒了出来，手指在沈湘手背上掐出几道红印子。
沈湘却像没知觉似的，眼神发飘，脚步虚浮，她的心思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张晴晴疯了。
那天接到乡下的通知时，张家人像被雷劈中，齐齐愣在原地。
张卫国早该料到的，妹妹挂电话时那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像把钝刀子，在他心上割了好几天。
可谁能逆转时光？李大红犯下的错，像块巨石，死死压在张家头顶。
为了活下去，为了未来，他们只能够面对。
哪里想到张晴晴竟然会想不开跳江自尽，被人救起来之后就得了失心疯，变成了只会流口水，嘻嘻哈哈的傻子。
乡下那边完全照顾不了，只能够通知张卫国他们过来将人给领回去。
现在，人是领回来了。
沈湘去看过一次，她坐在炕角傻笑，口水顺着下巴淌到衣襟上，看见谁都喊 “饺子”，手里攥着块冰碴子当宝贝。
那模样，比瘫在炕上哼哼唧唧的张耀祖还吓人。
如今，张家的情况在张耀祖瘫痪，张卫国残疾，李大红被抓，张晴晴失心疯之后……
这哪里像是个家？
简直就是个地狱！
收破烂的都没那么恐怖！
现在别说靠着张家养活自己跟唐江了，沈湘别被他们一家人吸血都算是烧高香。
张卫民两口子昨天还来敲边鼓，说 “一家人就该共患难”，话里话外都想让她包揽全家人的吃喝拉撒。
可是……
这么一个烂摊子，谁收拾得了？
如果继续留在张家，最后的下场，就是变成老妈子，伺候张家一家老小，吃喝拉撒。
本来工作就累得半死，再干这些活儿……
沈湘已经有了退怯的念头。
对比起跟张家人的羁绊，她更想的还是自己的未来。
可这个节骨眼说搬出去，邻里邻居怎么看，厂里的人又怎么看？
到时候唾液星子都能淹没自个儿！
“妈妈！你听见没有啊！”
唐江见沈湘不理他，抬脚就往她腿上踹，眼睛瞪得溜圆：“别家小孩都有糖吃，就我没有！”
再看到各家小孩都有大人赶着元旦，买点，糖葫芦吃。
自己却没有，心里更不平衡了。
沈湘被踹得一个趔趄，终于回过神，却没像往常那样打骂，只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张卫国也不跟着他们一起出来，只在房间里发呆，张晴晴时不时光着脚跑出来，见人就傻笑，张耀祖躺在炕上，隔会儿就扯着嗓子喊 “水”，像招魂似的。
她原本还想着，忍忍总能熬出头。
可现在看来，这日子就是个填不满的窟窿。
她实在无暇顾及唐江的诉求，甚至连说他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妈妈……”
唐江拽着她的衣角摇了半天，见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小嘴撅得能挂油壶。
空气里飘来的甜香勾得他心头发痒，旁边的小胖孩举着蓬松的白团，舌尖舔一下，糖丝粘在鼻尖上，笑得咯咯响。
他咬了咬冻得发红的嘴唇，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几圈，突然甩开沈湘的手，像只偷油的耗子，溜到卖的小摊前。
摊主正忙着给人卷糖，铁转盘 “嗡嗡” 转着，白糖在热锅里化成金丝，缠在竹签上，转眼就成了朵蓬松的云。
周围的大人举着粮票往前挤，谁也没注意到脚边的唐江。
唐江瞅准个空当，趁着摊主低头收钱的瞬间，猛地踮起脚，小手像只爪子，一把薅住最边上那串，转身就往人群里钻。
“哎？我的糖！”
摊主抬头时正好瞥见个窜出去的小影子，手里还攥着团白花花的糖，顿时急了，手里的铁签往案子上一拍，扯着嗓子喊。
“抓小偷啊！那小崽子抢我！”
唐江撒开脚丫子的跑，嘴里还使劲嚼着，的甜腻糊了满腮帮子。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反正咽进肚子里了，抓着了也只能让沈湘赔钱。
谁让她不给买？新年都不让吃糖，活该！
沈湘被 “小偷” 两个字炸得浑身一激灵，抬头就看见唐江的背影在人群里窜，手里的还冒着白气。
她心口一紧，拔腿就追，嗓子眼里发紧：“江儿！你给我站住！”
可她刚跑两步，就见唐江猛地从人群里冲出来，像颗没头的炮弹，直愣愣地往街对面窜。
那里正有辆绿色的解放牌卡车缓缓驶来，司机根本没注意到突然冲出来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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