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面微漾，金纹在倒影中轻轻一跳，像有根看不见的线，从戒中系统深处牵动了什么。洛璃指尖顿了顿，没有放下茶杯，只是将目光从水面收回，落在掌心——那枚残存的共鸣石碎片，正隔着乾坤灵戒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震颤，频率极低，却与她识海中的系统暗纹隐隐呼应。
她不动声色地将茶杯搁在石案上，袖口一拂，玉简已悄然取出半寸。那道流转的纹路依旧未熄，古朴中透着诡异的熟悉感，仿佛不是刻上去的，而是“长”出来的。她没再看它，却把指腹贴在戒面，闭眼感知。
系统仍在“消化”，界面沉寂，冷却未尽。但某种变化，已悄然发生——就像鱼竿沉入深水后，线突然绷紧了一瞬，又松开。
她睁眼时，眸光已冷。
庆功宴的喧闹还在继续。灵果烤得焦香，酒坛砸地的脆响混着战歌高亢的尾音，有人跳上石台挥剑助兴，剑光映着火光，像是要把昨夜的阴霾彻底斩碎。可洛璃知道，有些东西，烧不掉，也埋不深。
北冥渊端着一碟新酿的灵露走来，在她身边坐下。他没说话，只是把碟子轻轻推到她面前，目光却落在她方才摩挲玉简的手指上。
“你从刚才起，就没真正笑过。”他声音不高，像风掠过松针。
洛璃抬眼，迎上他的视线。他不是在试探，也不是在质疑——他是看见了。她没否认，只将玉简重新收入戒中，动作极轻，仿佛怕惊动什么。
“你记得那口水晶棺里的‘她’吗？”她问。
“记得。”北冥渊点头，“和你一模一样，却不是你。”
“可她操控的频率，本该是死物。但昨晚，系统吸收残片时，界面重组了。”她顿了顿，“它不是在修复，是在……进化。而这个玉简上的纹，和系统新生成的暗纹，几乎同源。”
北冥渊眉峰微蹙：“你是说，有人在‘仿制’你的系统？”
“不。”洛璃摇头，“是有人，早就知道它的存在。”
空气静了一瞬。远处的歌声还在，可两人之间的温度却悄然降了下来。
北冥渊缓缓道：“大战刚歇，联盟上下都在休整。你说的这些……会不会是战后余波引发的错觉？”
“错觉不会留下痕迹。”她抬手，指尖轻点太阳穴，“我识海里有道频率残留，像被什么东西‘扫描’过。而且，你注意到没有——那红袍首领临死前说的话？”
“他说‘你只是个宿主’。”北冥渊眼神一凛。
“宿主，是容器，是工具。”洛璃冷笑，“可他没想到，我能反向锁死接入端口。他以为自己在连我，其实……是我钓到了他。”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可如果，他不是第一个？如果，在我之前，已经有人试过‘连接’？如果这个系统……本就不该属于我？”
北冥渊沉默片刻，忽然伸手，覆上她放在膝上的手背。他的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却奇异地让人安定。
“所以，你不信这场和平。”他道。
“和平太干净了。”她望着远处欢庆的人群，“十七处共鸣点全灭，主阵崩塌，敌方首领自毁信标——按理说，该有残党溃逃、反扑、甚至留下后手。可什么都没有。连一丝反抗的余波都没留下。”
她指尖轻敲膝甲，节奏冷峻：“就像……有人提前清场了。”
北冥渊眸光一动：“你是说，背后还有人在操控？”
“我不知道。”她摇头，“但玉简无署名，符文却与系统同源。它不是威胁，也不是挑战——它像是一封‘通知’，告诉我：‘你已入局’。”
风掠过篝火，火星四溅。北冥渊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下：“你总是这样，别人在庆功，你在想谁在背后鼓掌。”
“因为我钓的，从来不是鱼。”她回望他，目光如刃，“是鱼塘的主人。”
他笑意未散，却已正色：“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查。”她声音极轻，却字字如钉，“但不能动用联盟明面力量。一旦打草惊蛇，对方若真有更高维度的手段，我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北冥渊点头：“我陪你。”
“你不怕我多疑？”她挑眉。
“我怕你一个人扛。”他直视她，“从你咬破指尖打开水晶棺那刻起，我就知道——你从不为胜利而战，你为‘真相’而战。”
两人对视片刻，无需多言。
“我有个想法。”洛璃低声道，“系统虽在冷却，但储物格还在。我可以试着用乾坤灵戒模拟一次‘垂钓’，不真钓，只是释放一点频率，看会不会有‘回应’。”
“风险太大。”北冥渊皱眉，“万一引来什么不该来的东西……”
“所以得你盯着我。”她将手覆上他手背，指尖微凉，“你用【破频剑意】护住我识海边界，一旦发现异常波动，立刻切断连接。”
他凝视她片刻，终是点头：“何时开始？”
“现在。”她起身，拂去袍上尘灰，“趁所有人还在庆祝，没人注意角落。”
北冥渊也随之站起，剑未出鞘，却已有一道无形剑意缠绕周身，如守如护。
两人悄然离席，转入山崖背光处。月未满，云层薄，夜风带着灵脉净化后的清冽气息。洛璃盘膝而坐，双手交叠于腹前，乾坤灵戒泛起微不可察的银光。
她闭眼，心神沉入识海。
戒中系统界面依旧灰暗，冷却倒计时还剩七日。但她没去碰它，而是以神识为引，模拟垂钓时的频率波动——轻微，规律，如同钓鱼佬轻轻抖动鱼竿，试探水下是否有鱼。
一秒。
两秒。
三秒。
忽然，戒面一震。
不是系统激活，而是储物格内，那枚共鸣石碎片，竟自主浮起，悬于戒中空间，表面金纹如活物般游走，竟与玉简上的纹路开始同步！
洛璃心头一紧，正欲切断神识，却见北冥渊剑意已如屏障般压下，将她识海牢牢护住。
就在这刹那，一股极细微的“回应”自虚空中传来——不是声音，不是影像，而是一段纯粹的频率编码，像摩斯电码，又像某种古老咒言的节拍。
它只持续了0.3秒，随即消散。
但洛璃记住了。
她猛地睁眼，额角渗出冷汗，指尖微微发颤。
“有回应。”她声音沙哑，“不是系统发出的，是……外界。”
北冥渊脸色骤变：“谁？”
“不知道。”她深吸一口气，“但它接收到了模拟信号，并回传了一段加密频率。内容不明，但节奏……和玉简上的纹路变化完全一致。”
北冥渊沉声道：“这意味着，对方一直在监听系统频率？”
“不止监听。”洛璃缓缓握拳，“它在等我‘上线’。”
两人沉默对视，夜风卷起衣角，远处的欢歌笑语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洛璃低语，“包括联盟高层。一旦消息泄露，对方可能立刻切断联系，或发动突袭。”
“我们得暗中查。”北冥渊点头，“从玉简入手，查它从何而来，经何人之手。”
“还有那段频率。”她眼神渐冷，“我要把它‘钓’出来。真正的钓。”
“系统还在冷却。”
“我不用系统。”她唇角微扬，露出一丝近乎危险的笑意，“我用‘假饵’。”
北冥渊眯眼：“你打算伪造一次垂钓？”
“对。”她抬手，指尖凝聚一缕灵力，勾画出一个简化的系统界面投影，“我用灵力模拟垂钓波动，释放一段‘诱饵频率’。只要它上钩，就能顺着信号反向追踪。”
“万一钓上来的是炸弹呢？”
“那我就是拆弹专家。”她轻笑，“毕竟，我可是天选钓鱼人。”
北冥渊看着她，忽然伸手，将她额前一缕乱发别至耳后。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下次，别一个人试。”他说，“剑意护不住你的时候，还有我。”
她怔了怔，随即点头。
两人起身，正欲返回营地，洛璃忽觉戒中一震。
她低头，只见那枚共鸣石碎片，竟在无外力作用下，缓缓旋转了一圈，金纹指向北方——正是边境方向。
而玉简表面，那道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排列，形成一个新的符号。
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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