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外的走廊，消毒水和硝烟混合的味道，刺鼻而冰冷。
胜利的喜悦，在拿到石云的诊断报告那一刻，荡然无存。
“大脑因超负负荷运算导致大面积毛细血管破裂，引发了急性脑水肿。”国内最顶尖的神经外科专家，满脸疲惫地对孔建华和铁山说，“通俗点讲，他的‘处理器’烧了。”
“我们已经用尽了所有手段，保住了他的命。但是……他的大脑皮层活跃度几乎为零。如果72小时内无法苏醒，医学上……就是植物人。”
植物人。
这三个字，像三座冰山，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那意味着，石云会变成一具活着的躯壳。他的意志，他的灵魂，将彻底消散于虚无。
“孔政委，”铁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不带任何感情，“根据军区特种作战单位条例，核心战斗人员若评估为‘永久性丧失战斗能力’，其所在编制将面临重组或封存。”
“你什么意思！”孔建华猛地转身，双眼赤红地盯着他。
“我的意思很明确。”铁山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退让，但语气依然是公事公办的汇报口吻，“国家投入了巨大的资源，不是为了培养一个躺在床上的英雄。他完成了任务，值得尊敬。但‘猎鹰’计划，需要的是一把能继续战斗的刀。他，已经不再是了。我将如实向上级汇报我的评估结果。”
“他用命换回了情报！他救了所有人！”夜枭忍不住嘶吼道。
“那是他的职责。”铁山的声音冷得像刀，“军人的职责，就是胜利，或者牺牲。他完成了他的职责，现在，轮到我们来完成我们的。停止无意义的情感消耗，分析情报，准备下一步行动。这才是对一个战士最好的告慰。”
他的话，残酷，却又完全符合规定，无法反驳。
指挥中心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笼罩着每一个人。
孔建华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知道，从理性的角度，铁山的评估报告一旦提交，军区很可能会采纳。但他无法接受，那个曾一次次创造奇迹的少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幕。
“政委。”
夜枭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他强行压下悲痛，将自己埋入了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数据海洋中。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孔建-华和铁山。
“或许……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老大换回来的情报里，揭示了‘永生之环’的终极计划——‘深渊协议’！”
夜枭迅速调出了一份被层层解密、闪烁着“最高绝密”血色字样的文件。
画面中，一个身着白袍的神秘人，代号“先知”，正站在一个布满服务器阵列的巨大机房中，背后是全球网络的三维拓扑图。
“他们认为，现有的世界秩序是混乱且低效的。”夜枭的声音带着怒火，“‘深渊协议’，就是要通过‘弥赛亚’岛上的‘方舟’超级计算机，释放一种具备自我学习和进化能力的超级网络病毒！”
“这种病毒，能够无声无息地渗透并接管全球所有国家的关键基础设施网络——电力、金融、通讯、交通、军事！”
“他们要创造一个，由他们绝对控制的，数字化的‘新秩序’！”
“一群妄图成为网络上帝的疯子！”孔建华的脸色铁青。
“‘弥赛亚’岛的防御固若金汤，”夜枭继续说道，“由一个代号‘清道夫’的、具备自主进化能力的AI防御系统守护。任何常规的网络攻击，都会被它瞬间吞噬并转化为自身的养料。我们……无计可施。”
铁山的眉头，第一次紧紧锁起。
“但是！”夜枭话锋一转，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老大带回来的数据里，不仅有‘深渊协议’的完整架构，还包含了一段……‘清道夫’AI在进化过程中产生的、一个理论上不应存在的逻辑漏洞！”
他将一段无法被任何程序语言识别的、混乱如同涂鸦的代码，展示在主屏幕上。
“这个漏洞，是它唯一的死穴！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可这个漏洞的利用方式极其复杂，它不是一段固定的代码，而是一种……一种反逻辑的、跳跃式的、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思维模式。我……我无法理解！军区的超算模拟了上亿次，都无法破解！”
夜枭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
孔建华的目光，猛地从屏幕，转向了急救室的方向。
他瞬间明白了。
那种反常规、不按常理出牌的思维，那种在混乱中寻找唯一生机的战场直觉……
正是石云最强大的武器！
那个被判定为“断刀”的少年，他的大脑里，藏着拯救世界的，唯一一把钥匙！
他猛地看向铁山。
铁山沉默了。
他那岩石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思想斗争。
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生锈的齿轮。
“军区神经科学实验室，有一套尚未公开的‘深度潜意识刺激’系统。”
“它的设计初衷，是治疗战后创伤应激障碍（ptSd）。通过模拟战场环境，引导士兵的潜意识重新经历创伤，并建立新的、安全的神经连接。”
“理论上，也可以反向操作。”
铁山的目光，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
“我们可以用这套系统，为他重建一个最熟悉，也最残酷的试炼场。不去修复他受损的逻辑脑，而是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去刺激他沉睡的战斗本能。”
“把他那属于‘野兽’的直觉，从破碎的意识深处，强行挖出来。”
他看着孔建华，一字一顿地说道。
“但这个过程，对一个健康的人来说，都有可能造成永久性的精神创伤，甚至彻底的疯狂。对他现在的情况……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
“而且，我需要您，孔政委，以‘猎鹰’计划最高指挥官的名义，签署最高风险行动豁免协议，并承担全部责任。”
孔建华没有丝毫犹豫。
“我签。”他看着铁山，眼神坚定如铁，“我用我的军旅生涯，赌我的兵。”
铁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准备手术。我要亲自，为这把断刀……重新开刃。”
“是淬炼成精钢，还是彻底化为炉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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