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内，灯光冰冷，映照着孔建华深沉的面容。
他没有立刻回答石云的请求，而是缓缓起身，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沧海市的万家灯火，繁星点点，在深邃的夜空中闪烁。
但孔建华知道，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星空之下，正涌动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永生之环”这头蛰伏的巨兽，已经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而齐动础，这个曾经的英雄，如今的谜团，则是这场风暴中最不确定的因素。
“石云，”孔建华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他的目光依旧望着窗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石云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亲手了结？”孔建华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着石云，“你所谓的了结，是什么？”
“是复仇的快意？还是……你内心深处，某种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期盼？”
这个问题，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石云的心脏。
石云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王靖宇在一旁，神情凝重，他能感受到石云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伊甸园岛”的那头改造体，对石云的冲击太大了。
那张酷似父亲的脸，却做出那样非人的行径，足以摧毁任何一个儿子的心理防线。
“政委，”石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承认，我有过愤怒，有过怨恨。”
“我恨他，如果他真的背叛了信仰，背叛了国家，甚至……沾染了同志的鲜血。”
“但，”石云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我更想知道真相。”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与‘永生之环’，究竟是什么关系？”
“那个在‘伊甸园岛’被我们击毙的‘怪物’，到底是不是他？如果不是，他现在又在哪里？在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从石云口中迸发出来。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这些问题，不仅仅关系到我个人，关系到石家的恩怨。”石云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更关系到‘永生之环’的核心秘密，关系到我们能否彻底铲除这个毒瘤！”
“我，石云，作为石洪川的儿子，有责任去面对这一切。”
“也作为共和国的特警，有义务去追查到底！”
孔建华静静地听着，眼神中的锐利，渐渐化为一丝深邃。
他能感受到石云话语中的真诚，以及那份超越个人情感的使命感。
这孩子，在经历了一系列血与火的洗礼后，真的成长了。
他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仅仅凭借一腔热血和武学天赋横冲直撞的毛头小子了。
他的肩膀上，开始扛起更沉重的责任。
“如果，”孔建华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最终的真相，是你无法承受的呢？”
“如果，他真的已经彻底堕落，成为了‘永生之环’最凶残的爪牙，你……下得去手吗？”
这个问题，让石云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画面。
童年时，父亲教他扎马步的严厉眼神。
月夜下，父亲舞动盘龙棍的矫健身影。
还有……“伊甸园岛”上，那头改造体临死前，那双依旧死死盯着他的，充满纯粹杀戮欲望的猩红眼眸……
痛苦，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渗出了丝丝血迹。
许久，石云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眶，有些泛红，但眼神，却像被血洗过一般，清澈而决绝。
“政委，”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如果他真的罪无可赦，如果他真的站在了人民和国家的对立面……”
“那么，我会亲手……将他绳之以法！”
“活要见人，死……也要带回他的尸骨，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接受人民的审判！”
“至于石家的恩怨，父子的宿命……”石云的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苦笑，“就在法律的框架内，一并了结吧。”
这番话，字字泣血。
王靖宇在一旁，听得心头巨震。
他能想象，石云说出这番话，需要多大的勇气，承受多大的痛苦。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大义灭亲”四个字可以概括的了。
这是在用自己的血肉，去填补信仰与亲情之间的巨大裂痕。
孔建华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石云，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同样面临艰难抉择的自己。
这条路，从来都不好走。
特别是对于他们这些，身负特殊使命的人而言。
破碎的星空下，总要有人，去拾捡那些散落的星光，哪怕那些星光，曾经灼伤过自己。
石云，这柄在烈火中反复淬炼的利剑，如今，已经展现出了它惊人的锋芒和韧性。
但，将他投放到与自己父亲的生死对决中，这柄剑……会不会因为承受不住情感的重压，而最终折断？
孔建华的心中，同样在进行着一场艰难的博弈。
这个决定，太重了。
重得，连他这位铁血的政委，都感到了一丝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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