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刺鼻，像是死神指尖残留的气息。
石云的眼皮沉重如铅，每一次试图睁开，都像是在对抗整个世界的重量。
意识是一片破碎的混沌，火焰、浓烟、孩子们的哭喊、直升机的轰鸣，还有王靖宇那撕心裂肺的咆哮……最后，是坠入无边黑暗前的剧痛与失重。
“他的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了，简直是个奇迹……”
一个陌生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钻入耳中。
“右肩锁骨粉碎性贯穿伤，全身超过百分之十五的烧伤，还有严重的力竭脱水……换成普通人，死十次都够了。”
另一个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叹。
“通知王教官和孔政委，‘审判之刃’……醒了。”
石云的睫毛，终于颤动了一下。
他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地狱火海，而是临时战地医院那惨白的天花板。
他挣扎着坐起，身体立刻传来一阵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右肩，仿佛被人生生撕裂。
“别动！”一名医疗兵冲了过来，想要按住他。
石云的左手，却已经闪电般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他的眼神，没有一丝刚刚苏醒的迷茫，只有一片冰封千里之后的死寂。
“我的东西呢？”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
医疗兵被他眼神里的恐怖杀气骇得一愣，结结巴巴地指了指床头的金属托盘。
托盘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黑色芯片。
外壳上，那个用刀锋刻下的“薪”字，在灯光下，仿佛燃烧着无声的火焰。
这就是他昏迷前，从那名被救的女老师手中得到的东西。
齐动础……留下的东西。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被猛地掀开，王靖宇和孔建华大步走了进来。
看到石云醒来，王靖宇那张布满血丝的脸上，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激动和后怕，但随即又被浓浓的怒火覆盖。
“你他妈还知道醒！老子差点就给你准备追悼会了！”
他一脚踹在石云的病床支架上，发出刺耳的巨响。
石云没有理会他的咆哮，只是用左手，艰难地将那枚“薪”字芯片攥在掌心。
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重新变得清晰、锋利。
“芯片分析得怎么样了？”他问。
孔建华的脸色凝重如铁，他接过话头：“里面的数据被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军队级复合密码锁死了，周亮……如果周亮还在，或许有办法。现在，技术部门正在尝试暴力破解，但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时间。
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凌天来启动的“净化计划”，就像一柄悬在沧海市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报告！”一名技术员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军用平板，声音都在颤抖。
“王教官，孔政委……我们刚刚截获到一个无法追踪源头的加密数据包！它……它绕过了我们所有的防火墙，直接发送到了石云的个人终端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技术员手中的平板上。
那是一个极简的界面，屏幕中央，只有一个正在倒计时的血色数字。
00:59:59。
一个小时的倒计时。
而在倒计时的下方，是一段不断循环播放的、充满了杂音的音频。
那声音，很微弱，像是在一个密闭空间里，用尽最后力气发出的……呢喃。
“……救……我……”
“……塌……了……”
“……水……”
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但石云在听到第一个字的瞬间，整个身体，如同被万伏高压电击中！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一个最危险的针尖！
这个声音！
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是乐敏！
王靖宇的脸色也瞬间变了：“不可能！乐敏同志明明已经被我们安置在最安全的后方军事基地！这个信号是哪里来的？！”
技术员快要哭出来了：“查不到！它的数据结构就像一个幽灵！我们一追踪，它就自毁一小部分，再追踪，就再自毁！这……这根本不是求救信号，这是一个……一个自杀式的信标！”
石云死死地盯着屏幕。
他没有去听那些绝望的词句。
他的【武学直觉】，他的【潜龙血脉】，让他穿透了表面的伪装，听到了这声音背后，真正的东西。
那不是求救。
那是……诀别。
是乐敏，在用自己的声音，做成的最后一件武器。
“这不是她现在录的。”石云的声音，冷得掉渣，“这是她之前被凌天来困在净水厂时，被逼录下的求救录音。”
众人一愣。
“凌天来或者‘黑潮’，把这段录音做成了一个‘亡灵信号’，一个陷阱！他们想用这个，把我们引到某个地方去！”一名参谋立刻分析道。
“对，一定是陷阱！”
“绝对不能上当！”
指挥部里，所有人都认定这是一个圈套。
石云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伸出颤抖的左手，轻轻触碰着屏幕上乐敏的名字。
“不……”
“这不是陷阱。”
“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段音频的波形图上。
那段充满了杂音，起伏不定的波形。
在外人看来，那只是普通的音频信号。
但在石云眼中，那段波形，在剧烈的、毫无规律的起伏中，却有几个地方，呈现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极其稳定的……节奏。
长。
短短。
长。
长长。
短。
这是……摩斯密码！
是当年，在东方武校的后山上，他、周亮、乐敏，三个人一起用手电筒，对着星空，玩过的幼稚游戏！
是只有他们三个人，才懂的秘密！
石云的眼眶，瞬间红了。
这个傻瓜……
她竟然用这种方式，在一段被敌人用作诱饵的录音里，藏下了真正的，最后的信号！
“她在告诉我……地点。”
石云猛地抬头，那双燃烧着血色火焰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一个小时内，沧海市会有一个地方，被彻底从地图上抹去。”
“而那个地方，就是‘净化计划’的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执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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