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林晓萌站在那扇破旧的木门前，心跳得像擂鼓。
刚才那一番惊心动魄的追逐，让她肾上腺素飙升，此刻却被这扇门后的未知给吊着，不上不下。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挤出来，像一只疲惫的眼睛，勉强打量着门外的世界。
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后，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眼底是浓重的青黑。
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消瘦的身上，空气中似乎还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廉价烟草和泡面混合的颓废气味。
当他看清门外站着的是林晓萌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随即又被浓浓的疲惫和茫然所取代。
这人，正是林晓萌费尽周折才找到的——李明。
“你……”李明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木头，带着一丝困惑，“林……林小姐？”他显然认出了这位在商界和电竞圈都曾掀起过风浪的豪门千金。
林晓萌此刻也顾不上客套，她刚刚甩脱那些黑衣人，江夜霖去引开另一部分追兵，约定了汇合地点，她必须抓紧时间。
她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急切：“李先生，我是林晓萌。我知道这么晚打扰很冒昧，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请教你，关于……苏晚晴。”
提到“苏晚晴”三个字，李明的眼神明显黯淡了几分，仿佛被戳中了什么隐秘的痛处。
他沉默了几秒，侧了侧身，用一种近乎认命的语气说道：“进来吧。”
林晓萌松了口气，闪身进了屋。
屋内的景象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空间狭小逼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霉味和食物残渣混合的怪异气味。
唯一的窗户紧闭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仿佛要隔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一张堆满了杂物的旧书桌，几把歪歪扭扭的椅子，这就是全部的家当。
墙角堆着几个空泡面桶，还有一些揉成团的废纸。
这场景，和照片上那个曾经意气风发、与苏晚晴并肩站立的创业青年，简直判若两人。
林晓萌心里不禁泛起一丝酸楚，看来那次失败对他的打击，远比她想象的要沉重。
李明随手拉过一把还算干净的椅子，示意林晓萌坐下，自己则靠在了书桌边，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才缓缓吐出烟雾，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你想知道什么？”他问，声音依旧沙哑。
“我想知道，”林晓萌直视着他的眼睛，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当年你和晚晴一起创业，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李明苦笑一声，烟雾从他嘴角溢出，带着几分自嘲：“呵，发生了什么？很简单，我们失败了，一败涂地。”
他深深吸了口烟，眼神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那时候，我和晚晴，我们是最好的搭档，真的。我们有共同的梦想，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改变世界，哪怕只是一点点。”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那是对逝去时光的追忆。
“我们一起熬夜写方案，一起跑投资，一起为了一个小小的进展而欢呼雀跃。晚晴她……她那时候，眼里有光，你知道吗？那种光，能照亮一切黑暗，让人相信未来可期。”
林晓萌静静地听着，她能想象到那种场景。
曾经的苏晚晴，也是那样一个充满活力和梦想的女孩。
“我们的项目，一开始很顺利，也拿到了一些投资。我们都以为，成功就在眼前了。”李明的声音低沉下来，“但是，市场是残酷的。一个突如其来的政策变动，加上竞争对手的恶意打压，我们的资金链断了，项目……彻底黄了。”
他顿了顿，又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星在昏暗的房间里明明灭灭，像他此刻的心情。
“失败之后，我消沉了一段时间，但我想着，大不了从头再来。可是晚晴……她变了。”李明的语气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不解，有惋惜，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她变得越来越偏激，越来越固执。她开始不相信任何人，觉得所有的人都在害她，都在嘲笑她。她把所有的失败都归咎于外部原因，归咎于这个世界的不公。她说，既然常规的手段不行，那就用非常的手段。”
林晓萌的心猛地一沉。
她想起了苏晚晴那些近乎疯狂的举动，那些扭曲的言论。
“我试图劝过她，我说晚晴，我们还年轻，我们还有机会。我们可以总结教训，重新开始。可是她根本听不进去。”李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力感，“她说我懦弱，说我没有骨气，说我被失败吓破了胆。她说，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实现她的‘理想’，去证明给所有人看，她是对的。”
“她的‘理想’？”林晓萌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是啊，‘理想’。”李明嗤笑一声，充满了讽刺，“一开始，她的理想或许还是美好的，是想创造价值，是想获得认可。但失败之后，她的理想就扭曲了。她认为，只有站在权力的顶端，掌控一切，才能不被辜负，才能实现她所谓的‘公平’。她开始迷恋那种掌控感，那种……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的快感。”
“我们为此大吵了一架，吵得很凶。她说我根本不懂她，说我背叛了我们的初衷。我告诉她，她走火入魔了，再这样下去会毁了自己。结果，她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李明掐灭了烟头，狠狠地在烟灰缸里按了按，仿佛要将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也一并掐灭。
“从那以后，我们就彻底决裂了。她走了，我留在了这个烂摊子里，收拾残局，背负债务。呵呵，这就是我们的故事。”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李明粗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林晓萌的心中百感交集，一阵阵酸楚涌上心头。
她原以为苏晚晴的黑化，可能只是一时受到了刺激，或者是有什么误会。
但听完李明的叙述，她才明白，那并非一朝一夕的转变，而是长期的压力、失败的打击以及无人正确疏导之下，一点点积累，最终如火山般爆发，将曾经那个善良开朗的女孩，彻底吞噬。
“她……她受到了太大的打击。”林晓萌低声说道，声音有些发涩，“她把所有的痛苦都压在自己心里，没有人能帮她分担，所以才会……才会变得那么极端。”
李明抬起头，看了林晓萌一眼，眼神复杂：“或许吧。但路是她自己选的。我曾经也想拉她一把，但她甩开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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