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丧事习俗，凡是来吊唁的，进门不管饥饱都要先吃两口垫一垫。
贺文卿在外面跟那些人寒暄玩，进来坐在南姿身边陪着奶奶们说话。
近几年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王爷爷是这些老人中第一个去世的，他们的内心都很沉重，虽然说是年龄到了那个阶段了。
可是真正死亡来袭的时候，心还是沉闷闷的。
陆陆续续又有来吊唁的人，她们跪在灵前行跪拜礼，孝子孝孙陪哭还礼，时不时外面堂屋就有期期艾艾地哭丧声传进来。
每当这时，好不容易好点的王奶奶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外面还有请的鼓乐板子吹奏哀乐，在这种氛围下，心情总是格外的沉重。
南姿捧着手上的面，象征性的吃了两口，主人家做了一屋子，南姿不好意思放下，暗戳戳的拽了拽贺文卿的衣角。
“吃不完了？”
“嗯。”
贺文卿从她手上把碗接过来，一瞬间他就觉得有点烫手，下意识去看南姿的手，手心果然被烫红了。
从炕边摸了一个冻水果，又拿了一张纸巾，塞进南姿的手里，这才埋头吃面。
条件有限，他顾不上文雅，吸面条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主人家忙站起身来：
“哎哟，文卿饿了吧，外面面马上下好了，我再去给南南弄点。”说罢就要往外走。
“不要了不要了，王叔。”贺文卿抬起头，“她饭量小，吃不下了，您别麻烦了。”
王婶靠在窗边，“哎呀，文卿真疼媳妇啊。”
来参加丧事，虽说是帮忙，可是现在家家户户条件好了，基本上都请的是移动餐厅。
去的人基本上只需要坐在那里增添点人气就好了，南姿和贺文卿坐在那里无聊，两人只能看看手机刷刷视频。
到点吃饭，吃完饭要么烤火要么坐在炕上聊天。
来的人基本上都认识贺文卿，不过也正常，小山村里飞出个金凤凰，贺文卿也算他们的人脉。
来的人都要来贺文卿带的房间转一圈，一个下午下来，南姿的脸都快笑僵了。
南姿靠在贺文卿的背上昏昏欲睡，眼睛快闭严实时，被一声清脆的童声唤醒了。
发财小小的身子穿着到脚踝的羽绒服，头上戴着帽子和围巾，被包裹的像一个球，他才堪堪和炕沿一样高。
说话要两手扒着炕沿，踮着脚尖才行。
“太奶奶，我要上来。”
贺文卿弯腰，提着他的两条胳膊把他拽了上来。
发财气喘吁吁，用小奶音说着，“哎呀哎呀，累死了。”
一边用自己的小手拽着自己的围脖，“热死我啦，麻烦帮我弄下来好吗？”
“呵。”贺文卿笑着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帮他拉拉链，摘围巾和帽子，“怎么突然这么客气啦？”
发财得意洋洋：“很不错吧，我们幼儿园老师教的。”
哎呀，果然是这样子，讲礼貌果然让别人无法拒绝呢，更何况他长得很可爱啊。
他很贴心，注意到太奶奶红肿的眼睛，也不闹，爬到王奶奶的怀里，“太奶奶，你怎么哭啦。”
王奶奶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没事，没事。”
他又一指灵堂的方向：“太爷爷怎么睡在那里，他不冷吗？”
王奶奶心疼的像针扎，难受的说不出别的话，抱着发财晃呀晃，哽咽的回了句：“嗯”
发财似乎也隐隐约约知道了些什么，特别是外面还传来哭丧的声音，再不懂能不懂到哪儿去。
他拿了个魔方，爬到南姿和贺文卿跟前，“叔叔，你会弄这个吗？”
贺文卿垂眸瞥一眼：“这个有什么难度吗？一个手都可以。”
“真的？”发财双手背在身后，尽可能地把魔方拧的很乱，然后单手举到贺文卿面前，“那你弄，我看看？”
贺文卿接过来，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会儿，然后一只手牵住南姿的手，“你看好了。”
说罢，便真的单手转起来了。
他速度很快，南姿看得眼花缭乱，瞠目结舌，她以为他是骗小孩儿的，没想到还真会啊。
不到一分钟，魔方整整齐齐的回到发财的手里。
发财瞪大眼睛，看了看手上已经还原好的魔方，又看了看一脸淡定的贺文卿，爬到他身边把他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指缝都掰开看了，终于，充满敬佩的说了句：“贺叔，你简直是天才。”
他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发自肺腑的赞美。
小孩子的热情来的快去得也快，他发现自己怎么做都学不来贺文卿的本领之后，彻底摆烂了。
颓然地往后一倒，靠在南姿的腿上，翘着二郎腿，盯着天花板许久才开口问道：“南南阿姨，我太爷爷是不是死了。”
南姿一下被问懵了，思索再三问了句：“你知道死亡是什么意思吗？”
发财点点头：“嗯嗯，我知道，我们幼儿园老师教了，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他的语气很低沉，南姿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突然又提高了音量：“没关系，我们老师说了，只要心里记着，他就永远都在我们身边。”
南姿挺惊讶的，这幼儿园不错，居然还有死亡教育，挺好的，她的第一念头，要是自己有孩子，也要送她的孩子去。
这念头惊了南姿一下，她下意识往自己脸上打了一下，她真是疯了，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回过神来时，几个人正带着审视的眼光盯着她。
贺奶奶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南南？”
南姿回答道：“怎么了奶奶？我脸上有东西？”
众人松了一口气，“没有没有，没事。”
“她们怎么了？”
南姿往后靠了靠，悄声问贺文卿。
贺文卿捏住她的下巴看了看她的脸颊，确定没事儿才放心来，“没事儿。他们就是以为，，”
他说一半停了，南姿捅了一下他的腰。
贺文卿才继续说道：“他们以为，你被上身了。”
南姿：“.........真的假的？有上身这回事儿吗？真有假有？”
贺文卿：“真的啊，你想知道吗？”
“嗯嗯。”
“等会儿回家给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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