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渐窄，并入蜿蜒山径。
两侧山势渐起，林木葱郁，少了人烟，多了鸟鸣。
魏无羡早已摘了那碍事的帷帽，丢了书童的伪装，恢复了本来面貌，广袖迎风，好不惬意。
他深深吸了口气，草木清气沁人心脾。
“果然还是这样舒服！”他舒展着手臂，回头朝蓝忘机笑道，“那小镇虽热闹，但人挤人的，哪有这山野自在。对吧，蓝湛？”
蓝忘机步履沉稳，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闻言微微颔首：“嗯。”
日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素衣上投下斑驳光点，皎若云间月，静如山巅雪。
魏无羡看得心头发热，三两步蹦回他身边，故意用肩膀撞他一下：“含光君，你说那无忧谷，真的四季如春，温泉遍布吗？别是江湖骗子瞎传的吧？”
“典籍有载，”蓝忘机道，“应是属实。”
“哪本典籍？你们家藏书阁还有记这种好地方的杂书？”魏无羡好奇地眨眨眼，“下次我也去看看。”
蓝忘机沉默一瞬，道：“…幼时偶然翻阅，名《九州山水异闻录》。”
魏无羡顿时哈哈大笑：“蓝湛你小时候居然看这种闲书？先生没打你手板？”
他想象着小古板模样的蓝忘机偷偷翻阅山水异闻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蓝忘机耳根微红，别开视线：“…并未。”
说说笑笑间，日头渐烈。
魏无羡虽修为在身，不惧寒暑，但仍习惯性地喊热，扯着领口扇风，目光滴溜溜转向蓝忘机腰间挂的水囊：“蓝二哥哥，渴了~”
蓝忘机解下水囊递给他。
魏无羡接过来，却不急着喝，反而凑近鼻子闻了闻，眼睛一亮：“咦？不是水，是茶！你什么时候泡的？”
“清晨。”蓝忘机道，“荷叶竹叶心，清热。”
魏无羡心头一甜，就着囊口喝了一大口。
清冽微甘的茶汤入喉，果然消暑解渴，带着蓝忘机身上特有的冷冽香气。
他喝得畅快，几滴茶水顺着唇角滑落，沿着纤秀脖颈没入衣领。
蓝忘机目光微暗，伸出手指，极其自然地替他揩去水痕。
指腹温热，擦过皮肤，带起一阵细微战栗。
魏无羡喉结滚动一下，抬眼看他，眼神里带了钩子：“蓝湛，光天化日的，你这样…不好吧？”
蓝忘机面色不变，收回手，指尖却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休要胡言。”
魏无羡笑嘻嘻地又凑近几分，几乎贴着他耳朵吹气：“我胡说什么了？明明是你动手动脚…唔…”
话未说完，便被封缄于双唇之间。
这是一个带着清茶香的吻，短暂却不容拒绝。
一触即分后，蓝忘机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他发间落叶，唯有微红的耳廓泄露了心思。
魏无羡愣了片刻，随即笑得像只偷吃了蜜的狐狸，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含光君，学坏了啊~不过…我喜欢！”
他主动勾住蓝忘机的手指，晃了晃，“奖励你的！”
两人牵着手又行了一段路，山势愈深，偶尔能见到山涧溪流，清澈见底。
魏无羡玩心大起，脱了鞋袜跳进溪水，冰凉触感让他舒服地喟叹一声，又撩水去泼岸上的蓝忘机。
“蓝湛，下来！可凉快了！”
水花在离蓝忘机身前一尺处被无形屏障挡下。
他站在岸边，看着水中人白玉似的双足踩着圆润鹅卵石，裤腿高高挽起，露出一截小腿，在粼粼波光下白得晃眼。
“不必。”他声音微哑。
魏无羡不依，蹚水过来拉他：“来嘛来嘛！二哥哥~夫君~含光君~你就陪我嘛！”
蓝忘机被他一声声叫得心神摇曳，终是拗不过，除下靴袜，依言踏入水中。
溪水果然清凉透骨，魏无羡得逞地笑，整个挂到他身上：“怎么样？舒服吧？”
“…嗯。”蓝忘机扶住他的腰，以防他滑倒。
水波荡漾，漫过脚踝，魏无羡的温度透过薄薄夏衣传来，比日光更灼人。
魏无羡玩够了水，又去翻石头找小鱼小虾，一惊一乍，忙得不亦乐乎。
蓝忘机就静静站在水中看着他，目光温柔，仿佛能这样看到地老天荒。
最终魏无羡捉到几只透明小虾，玩了一会又尽数放生，心满意足地上岸。
两人坐在岸边大石上晾脚，魏无羡歪头靠着蓝忘机肩膀，眯着眼看树影婆娑。
“蓝湛，”他忽然道，“其实这样走走就挺好。”
“嗯？”
“去哪不重要，做什么也不重要，”魏无羡声音懒洋洋的，“就像现在，跟你一起晒晒太阳，吹吹风，踩踩水…就特别好。”
蓝忘机心中柔软，揽住他肩头的手紧了紧：“…同感。”
休息够了，两人重新上路。
越往北走，气候果然越发温润宜人，沿途奇花异草渐多，有些连蓝忘机都叫不出名字。
魏无羡兴致勃勃，时不时蹲下研究，甚至想挖几株看起来稀奇古怪的草。
“说不定能入药，或者…炼点新玩意？”他捏着一株紫色毒草，跃跃欲试。
蓝忘机及时握住他手腕：“有毒，慎言。”
魏无羡撇嘴，但还是乖乖丢了草，反手抓住蓝忘机的手，晃着两人交握的手：“那你要看好我，别让我乱碰东西~”
蓝忘机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一直看着。”
又翻过一座山梁，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宽阔的山谷沐浴在午后暖阳下，谷中云雾氤氲，远望可见多处水汽蒸腾之地，想必就是温泉所在。
谷内绿意盎然，繁花似锦，与谷外秋意初显的景象截然不同，果然当得起“四季如春”之名。
“到了！”魏无羡欢呼一声，拉着蓝忘机快步下山。
谷口立着一块天然巨石，上书“无忧”二字，笔法古朴飘逸，不知是何人何时所刻。
踏入谷中，只觉气息温暖湿润，灵气竟比外界充沛不少，令人通体舒泰。
谷中似乎并无常住人家，只有几条被人踩出的小径通向深处。
温泉散布各处，大小不一，有些露天，有些则隐匿于洞穴之中，水汽缭绕，如梦似幻。
魏无羡迫不及待，循着最浓郁的水汽和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找到一处隐蔽在巨大钟乳石后的温泉池。
池水清澈，泛着淡淡的蓝绿色，热气扑面而来。
“就这儿了！”他眼睛放光，回头朝蓝忘机狡黠一笑，“蓝二哥哥，一起？”
蓝忘机尚未回答，魏无羡已开始解腰带。
外袍、中衣…衣物一件件落地，很快便露出精瘦白皙的脊背和笔直的长腿。
他故意放缓动作，回头抛来个媚眼，这才滑入水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好舒服啊…蓝湛，你快下来！”
水汽朦胧，氤氲了魏无羡带笑的眉眼，湿润的黑发贴在颊边，水珠沿着锁骨滑落。
蓝忘机站在池边，喉结微动，眸色深沉如墨。
他缓缓除下衣物，叠放整齐，这才步入池中。
水温略烫，却正适合解乏。
蓝忘机靠在池边，闭目养神。
忽然，一双手从水下缠上来，环住他的腰，一个温热的身子贴了上来。
“蓝湛…”魏无羡的声音带着水汽，又软又黏，“帮我擦背？”
蓝忘机睁开眼，接过魏无羡不知从哪摸出的布巾，沉默而细致地替他擦拭。
布巾划过光滑的皮肤，激起细微水波。
魏无羡舒服地哼哼，像只被顺毛的猫，整个人软软地靠在蓝忘机怀里。
擦着擦着，那布巾不知何时掉了。
掌心直接贴合着温热的肌肤，缓慢游移。
气氛悄然变了味。
水声轻响，夹杂的呼吸声渐渐沉重。
魏无羡转过身，眼中水光潋滟，比温泉更灼人。
他攀着蓝忘机的肩膀，仰头吻上去。
这个吻带着温泉的热度，缠绵悱恻，难舍难分。
水波荡漾得越发剧烈，拍打着石壁，溅起细碎水花。
压抑的喘息和呻吟在洞穴中回响，被水汽模糊又放大。
魏无羡被抵在池边，仰着头，喉结滚动，眼角绯红，不知是热的，还是别的缘故。
“蓝…蓝湛…慢点…”他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手指无力地抠着对方坚实的臂膀。
蓝忘机吻去他眼角的泪珠，动作却并未放缓，反而就着水的浮力，将人托起更深地占有。
魏无羡惊喘一声，双腿下意识地盘紧他的腰，将脸埋在他颈窝，呜咽着承受。
温泉暖融，却比不上肌肤相贴的滚烫。
氤氲水汽将纠缠的身影笼罩，模糊了界限，只剩最原始的悸动与交付。
良久，风停雨歇。
魏无羡浑身瘫软地趴在蓝忘机怀里，连指尖都不想动。
蓝忘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背，指尖划过某些泛红的痕迹时，怀中人便会轻轻颤一下。
“饿不饿？”蓝忘机低声问。
“嗯…”魏无羡懒懒应道，“但不想动…你喂我？”
“…好。”
蓝忘机竟真的抱着他出了温泉，用灵力烘干彼此身体，穿好衣物，又从行李中取出干粮点心，细致地喂到他嘴边。
魏无羡就着他的手吃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含光君服务这般周到，下次还点你~”
蓝忘机无奈地看他一眼，眼底却满是纵容。
吃饱喝足，魏无羡又恢复了精力，拉着蓝忘机探索山谷。
他们发现了更多大小不一的温泉，有的温度极高，沸腾如汤；
有的则冰凉刺骨，旁生长着奇特的冰晶花。
还有一处瀑布温泉，水流从山崖跌落，注入下方暖池，声势浩大，别有趣味。
夜幕降临时，谷中气温并无太大变化，依然温暖如春。
两人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草地歇息。
蓝忘机布下简单的防护结界，燃起篝火。
魏无羡躺在草地上，望着满天繁星。
谷中空气澄澈，星河格外清晰璀璨，仿佛伸手可摘。
“蓝湛，你看那颗星，好亮！”
蓝忘机在他身边坐下，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北辰星。”
“那边呢？像勺子的那个…”
“北斗。”
魏无羡来了兴致，一连问了好几个星座。
蓝忘机竟都一一答上，还简单说了些相关的星象知识。
“啧啧，含光君真是博学多才，”魏无羡侧身支着头，笑看他，“连星星都认识这么多。是不是夜猎时常靠星星辨方向？”
“嗯。”蓝忘机低头看他，“亦可卜卦，观吉凶。”
“那你给我们卜一卦？”魏无羡来了兴趣，凑近些，“看看我们此行顺不顺利，以后…好不好？”
蓝忘机凝视他片刻，却摇头：“不卜。”
“为何？”
“你我之事，不必问卜。”
蓝忘机语气平静却坚定，“吉，同往；凶，共赴。足矣。”
魏无羡怔了怔，随即笑开，心头暖浪翻涌。
他滚进蓝忘机怀里，搂住他的腰：“说得好！管他吉凶祸福，反正你甩不掉我了！”
蓝忘机唇角微扬，轻轻环住他。
夜风拂过山谷，带来花草清香和远处温泉的淡淡气息。
星河在天，万籁俱寂，唯有篝火噼啪作响。
魏无羡在蓝忘机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渐渐有了睡意。
迷糊间，他感觉腕间红线被轻轻触碰，然后一个轻柔的吻落在眉心。
他下意识地嘟囔：“…蓝湛…”
“我在。”低沉的声音回应，“睡吧。”
魏无羡彻底沉入黑甜梦乡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无忧谷，名不虚传。
翌日，两人并未急着离开。
魏无羡对这山谷喜爱得紧，又拖着蓝忘机泡了好几处不同的温泉，探索了几个隐蔽洞穴，甚至还发现了一处热泉眼，煮了带来的鸡蛋吃。
直到午后，两人才慢悠悠地收拾行李，准备继续北上之旅。
离开无忧谷时，魏无羡颇有些恋恋不舍，回头望了又望。
“下次我们还来，”蓝忘机道，“亦可长住。”
魏无羡眼睛一亮：“说定了！等我们玩累了，就来这里盖间小屋子，天天泡温泉！”
“好。”
两人携手出谷，阳光将身影拉长，腕间红线在风中轻轻摇曳，与满谷无忧的灵气温柔缠绕，系向更远的远方。
前路山长水阔，而云深之处，自有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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