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硬的狼腿砸在楚潇潇脚前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噗”声。
暗红的冰渣溅起几点，落在她冻得青紫的脚踝上，瞬间被体温（如果那点微末的热量也算体温）融化，留下几道刺目的红痕。
楚潇潇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在那块冻肉上。
又缓缓抬起，越过冻肉，看向那个站在瞎眼狼王面前、如同训斥不听话宠物般随意拍打着狼王焦黑脸颊的男人。
周天的手掌落下，不轻不重地拍在狼王那覆盖着冰晶钢针般长毛的、焦黑狰狞的侧脸上。
发出“啪”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像按下了无形的开关。
前一秒还炸毛低吼、独眼凶光爆射、庞大身躯因恐惧和暴怒而剧烈颤抖的雪狼王，瞬间……僵住了！
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巨大的狼躯凝固在原地，肌肉虬结的四肢死死钉在染血的冰雪里！
连尾巴都僵直地垂在身后！
那双倒映着星辰寂灭般恐惧的苍白漩涡独眼，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如同被冰封的……呆滞！它甚至不敢眨眼！
连喉咙里那威胁的“嗬嗬”声都彻底卡死！
只剩下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喘息！
它不动了。
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巨大的、劣质的冰雕。
周天收回手，仿佛只是掸掉了狼王脸上的一点灰尘。
他看都没看这头被彻底“拍”傻了的狼王，目光随意地扫过冰窝里那三头同样僵在原地、如同被冻住的雪狼。
它们猩红的狼眼里，暴虐和贪婪早已被无边的恐惧取代，夹着尾巴，喉咙里发出如同幼犬呜咽般的细微哀鸣，庞大的身躯筛糠般抖动着。
“啧，”周天摇摇头，语气带着点“教育失败”的遗憾，对着那三头抖成筛糠的雪狼努了努嘴：
“家教……”
“还是不行。”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地上那几具被撕碎的暗卫尸体和断臂残骸，又扫过角落里蜷缩着、眼神彻底呆滞空洞的楚潇潇，最后落回那头僵硬的狼王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风雪的呜咽：
“滚吧。”
“都。”
最后一个字落下。
如同赦令！
“嗷呜——！！！”
那三头僵在原地的雪狼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
发出一声混合着巨大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尖利哀嚎！掉头就跑！
巨大的身躯撞开冰窝边缘的积雪，连滚带爬，如同丧家之犬般消失在风雪深处！
速度快得只留下几道模糊的白色残影！
瞎眼狼王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仿佛从噩梦中惊醒！
它那僵硬的独眼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死死盯了周天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刻骨铭心的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憋屈？随即，它发出一声低沉压抑、如同闷雷滚过冰层的呜咽，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扭！
巨大的冰爪在雪地上刨出一个深坑！
头也不回地朝着狼群逃窜的方向……狼狈追去！速度之快，甚至带起了一小股雪尘旋风！
冰窝里，瞬间只剩下呼啸的风雪、浓烈的血腥味、一地狼藉的残骸……和角落里那个蜷缩着、如同被世界彻底遗忘的楚潇潇。
周天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目光落在楚潇潇身上。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怜悯或探究，更像是在……确认一件物品的状态？
他几步走到楚潇潇面前，蹲下身。
动作随意得像是在路边捡起一片落叶。他伸出手指，
在楚潇潇冻得乌青、布满血痂和冰渣的脸颊前晃了晃。
“喂。”
声音不大，带着点“叫醒服务”的平淡。
“还活着？”
楚潇潇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在周天脸上。
那张沾满血污、冻得发青的脸上，死寂的冰层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石子！
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劫后余生的狂喜、以及更深的茫然……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眼底疯狂翻涌！
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周天像是没看见她复杂的眼神风暴。
他视线极其自然地扫过她胸前那枚沾满血污、却依旧透着一丝温润碧色的帝王绿玉坠，又掠过她身上被撕得破破烂烂、沾满血冰的防寒服，最后定格在她那双空洞又燃烧着复杂火焰的眼睛上。
“省城楚家？”周天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念快递单上的地址，“楚潇潇？”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狼狈的外表，直刺她灵魂深处那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寻得雪莲果的执念。
“为了天山雪莲果来的？”
楚潇潇的瞳孔猛地收缩！
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被巨大的希冀点燃！她挣扎着想点头，想说话！
想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是他！真的是他！
青砚斋那个古怪的男人！
拍卖会上那个搅动风云的存在！
他真的在这里！他一定有办法！他……
周天没等她做出任何回应。
他极其随意地摆了摆手，动作像是在驱赶一只碍事的苍蝇。
“不用想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轻松得像在通知超市打折结束：
“果子……”
“没了。”
他甚至还极其自然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释库存：
“刚送完最后一单。”
“签收了。”
“……”
楚潇潇脸上那瞬间燃起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巨大希冀光芒，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冰水！
瞬间……凝固！然后……寸寸……龟裂！
果子……没了？
送完了？
签收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凿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她拼尽一切！赌上楚家精锐！
赌上自己的性命！在这地狱般的冰原里挣扎求生！
忍受着极寒、恐惧、绝望、同伴惨死的痛苦！就是为了那唯一的希望！那能救母亲性命的……天山雪莲果！
现在……
这个男人……
用这种……像是在讨论“外卖已送达”的语气……
告诉她……
没了？！
巨大的落差！如同从天堂瞬间坠入地狱！不！比地狱更绝望！
是彻底的……虚无！
“呃……嗬……”楚潇潇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怪异的、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撕裂的抽气声！
她死死瞪着周天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
胸口剧烈起伏！眼前的世界瞬间被巨大的黑暗吞噬！
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意志、连同最后一丝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被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彻底……抽空！
“噗通！”
她身体猛地一软！
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布偶！直挺挺地……向前栽倒！
额头重重磕在周天脚边那块冻硬的狼腿肉上！
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彻底……失去了意识！
周天低头，看着脚边这个额头抵着冻狼腿、彻底昏死过去的女人。
又看看她身上那破布条般的防寒服和遍布的伤口。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麻烦。
他弯腰，极其随意地……像拎起一件被遗弃的破旧包裹般……单手抓住了楚潇潇后颈的衣领（那里还算完整）。
稍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提溜了起来。
楚潇潇的身体软绵绵地垂着，脑袋无力地耷拉在胸前，长发散乱地遮住了脸。
周天掂量了一下，像是在评估包裹的重量和易碎程度。
“啧……”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被迫加班处理退货”的无奈：
“这单……”
“拒签退货？”
他看了看手里这个毫无知觉的“包裹”，又看了看远处自己队伍的方向，摇了摇头：
“运费……”
“怕是要倒贴。”
说完，他不再耽搁。
拎着昏迷的楚潇潇，如同拎着一袋刚买的土豆，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踏雪而去。
深灰色的背影在风雪中渐行渐远，只留下冰窝里一片死寂的狼藉和血腥，以及那块孤零零躺在雪地上的……暗红色冻狼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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