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救语态平淡：“那次被周良那孙子推搡后，回来就发现她脚崴了，当晚又脚滑摔倒在浴室。”
老人本来骨头就脆，摔倒可不是闹着玩的。第二天老人家精神就不好了，直线下降，明显萎靡，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一天比一天差。
范无救是鬼差，能通晓生人寿数何时尽，他从于婆婆身上看到一丝丝死气，这冒着黑雾的死气随着时间越来越浓重。
他知天命，却无法改变，只能如往常一样照顾于婆婆，做些家务活，把家里的体力活都包揽。
于婆婆还是会在他每做完一件事后都慈祥地笑着感谢他，而他冷冰的脸却带了一丝同情与悲悯。
他本应平静地看着于婆婆慢慢走向死亡不插手，却还是多了一句嘴关心于婆婆：“婆婆，你去医院看看吧。”
于婆婆摇摇头，眼含笑意，语气淡然洒脱：“不去啦，我的身体我知道，也到年纪了，哪天如果真走了那也是命。”
于婆婆坐在老旧掉皮的沙发上捶腿：“世上也没什么我可留念的，养大的孙子嫌弃我不认我，我也就没什么念想，唯一担心的是你没有朋友，性格孤僻，以后怎么生活？”
范无救当了几百年的阴差，引渡多少亡魂入黄泉，心早已冷硬如奈何桥下三川水，此刻却像冰面破出一个口子，一束阳光照进来。
叮嘱一句已经是越轨行为，范无救不能再做更多事。
于婆婆最终在租房中去世，范无救守在她床边，等待着。
于婆婆笑着闭上眼睛，离开了人间，灵魂在下一秒飘然离体，范无救看着魂魄从床上坐起，眼眸古井无波。
于婆婆先是看到自己的身体，转头看到范无救能见到自己，先诧异后了然，她弯出熟悉的笑：“我就知道你这孩子不简单，原来你是引渡亡魂的无常大人。”
范无救的伤势痊愈，身上自动幻化出阴差工作服，他原来穿的黑色中山装，手中握着冰冷的锁魂链。
他点头承认：“婆婆，我是酆都的黑无常，执行任务途中受袭在树林受伤回不了酆都，才逗留在那里。”
闻到新鬼气息，有鬼差来引渡，被范无救拦下，表示会亲自引渡，鬼差这才退下。
于婆婆问：“是不是要上这铁链？来吧孩子，我配合你。”
范无救摇头，抬起拿着锁魂链的手，“这是拘不听话的亡魂才用的，婆婆，你跟着我走就行，我引你去酆都。”
于婆婆点头，范无救划拉一下，空中划开一道光门，里面是一条蜿蜒小道，两边栽满发红光的曼珠沙华。
在踏进光门之前，于婆婆转头，笑容和蔼：“孩子，我走之后，麻烦你帮我把屋子里我的东西收一收，枕头底下存折里的财产，我要捐给福利院，就不留给周良了。”
她最后环顾一遍住了一辈子的老房，不无留恋：“就把我的东西烧了吧，只可惜我死在这屋里，影响了下一个住户的入住。”
所以范无救是在收拾于婆婆的东西，也已经把这件老房子挂在网上，让中介售卖，卖掉的房款也捐献给社会上有需要的人。
就因为这件事，周良还跑过来大闹了一场，口口声声说范无救私吞了财产，这是他奶奶留给他的，差点还影响了奶奶入土为安。
周良的其他指责范无救可以置之不理，但这件事他就不能原谅了，一个冰冷的眼神投射过去，周良就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垚善和杨戬离开了城中村，回头看一眼旁边那片草地，还有草地连接的小树林。
语气不无怅然：“人的生命真是脆弱，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对长寿的妖怪来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杨戬反而没太多感慨，他活了上万年，见过太多生老病死，仿佛于婆婆的死只是他在经历过的历史长河掷下的一块小小石子。
他随同垚善的目光往后看：“有句话说得好，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生命不在于长短，在于意义，只要无愧于心，何惧死亡？”
垚善回过头，继续走在通往回家的路上。
她抬头仰望，头顶夜月皎皎，沉云遮蔽，让她心境复杂。
“于婆婆的离世让我深思生死这件事，得知我爸妈是神仙后，我最怕的就是我老了他们还是这副样子，然后他们送走我，我再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黄泉路上，喝孟婆汤，忘掉他们。”
杨戬欲言又止，从前他以为垚善是敖灵的转世，如若真是，她或许会打破龙的魂魄不入轮回的魔咒。
但她被鲛灯照射后，相安无事，这令他匪夷所思。
“但后面我发现，也许我不是凡人呢，我爸的庙祝曾在民国时期就见过我，还有我身上莫名出现的法力，似乎都在作证这个事。”
垚善低下头，抬起双手，看着与往常无异的掌心，明丽的眼仁里闪过疑惑不解。“那我究竟是什么存在呢？我根本没有民国时的记忆，这又是怎么回事？”
杨戬步履稳健，刻意放慢步调迁就垚善：“也许找到你父母就能知道一切了。”
说到这里，垚善就思绪纷乱：“眼下一点头绪没有，都不知道怎么找他们。”
杨戬冷静深思：“还有龙鳞，龙鳞说不定能给我们指示。”
“哦对！”垚善一拍脑袋，想起曾经龙鳞就给予过一次指示，毕竟是父母失踪后在现场发现的唯一物件，指不定就有灵性。
可没等来龙鳞的第二次指示，反而等来了楚媛的噩耗。
收到楚芙电话，她低落的声音从听筒另一端传来：“狗善，楚媛今早病情加重进了IcU，没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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