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苏战区临时指挥部的煤油灯在雨夜里摇晃，于学忠的手指划过地图上蒙阴县的位置。军装袖口磨出的毛边沾着血迹，那是昨日突围时被弹片划伤留下的印记。
\"总座，赵参谋截获重要情报。\"副官李振唐撩开防雨布，带进一阵潮湿的冷风。情报参谋赵明跟在后面，眼镜片上凝着水雾，手里电报纸的墨迹被雨水晕开些许。
于学忠接过电报，东北口音在帐篷里格外低沉：\"周世昌要办五十大寿？这个狗汉奸倒是好兴致。\"电文显示伪县长将在三日后大摆宴席，连驻沂水的日军联队长都受邀赴宴。
赵明摘下眼镜擦拭：\"我们安插在县衙的杂役说，周世昌新纳了第五房姨太太，是个从济南来的女学生。\"他顿了顿，\"但根据地下同志辨认，那女人很可能是日本特高课的南造芳子。\"
地图突然被钢笔戳出个窟窿。于学忠盯着蒙阴县周边的等高线：\"寿宴当天，县城守备必然空虚。\"他转向肃立一旁的卫士长王勇，\"听说你当年在奉天，跟大帅府的厨子学过雕花手艺？\"
王勇铁塔般的身躯微微前倾：\"总座要属下雕个寿桃？\"
\"雕个送终桃。\"于学忠从文件箱底层取出个青瓷小瓶，\"这是上次美军观察组留下的'含笑散'，听说能让人笑着上路。\"
三日后清晨，蒙阴县城门刚开，几个挑夫簇拥着缎面马褂的中年商人来到哨卡。王勇贴的假胡子被晨露浸得发亮，身后陈思齐背着药箱，刻意将长衫下摆沾满泥浆。
\"济南'德盛昌'来给周县长贺寿！\"王勇将烫金请帖拍在伪军士兵胸口，故意露出腰间鼓囊的皮套。那士兵刚要检查药箱，手里就被塞了块银元，耳边传来压低的声音：\"兄弟行个方便，箱里是给县太爷的'逍遥散'。\"
伪军班长叼着烟晃过来，突然用枪托挑起陈思齐的下巴：\"这郎中眼生得很。\"药箱哐当落地，几十包药粉散在尘土里。陈思齐佯装慌乱地去捡，手指却在泥地上划出三道暗记——这是给城门口卖烟的地下交通员示警。
\"老总别吓着先生！\"王勇一脚踩住药包，袖中滑出根金条，\"我家少爷的隐疾...\"班长突然咧嘴笑了，金条消失在他袖子里：\"懂，都懂！周县长也在找壮阳方子呢！\"
进城路上，陈思齐发现每处巷口都新装了铁栅栏。卖烟的老头咳嗽三声，用烟杆指了指县衙方向——那是约定中\"有埋伏\"的暗号。
周府张灯结彩，天井里搭着戏台。王勇递上礼单时，注意到账房先生右手虎口有枪茧。正堂太师椅上，周世昌穿着绛紫团花马褂，身边穿学生装的年轻女子正给他捶肩，领口若隐若现的樱花刺青证实了赵明的情报。
\"久闻周县长爱民如子。\"王勇作揖时，袖中滑出半包\"哈德门\"香烟——这是测试毒药反应的暗器。南造芳子突然按住周世昌去接烟的手：\"老爷该喝药了。\"她指甲缝里闪过蓝光，那是检测毒物的戒指。
陈思齐趁机打开药箱：\"在下有祖传醒酒丸...\"箱底暗格里的手枪被纱布盖着。南造芳子却径直走来，葱白似的手指捏起颗药丸：\"先生这药，怕是沾了砒霜吧？\"满座宾客瞬间安静。
\"夫人说笑了。\"陈思齐突然翻腕扣住她脉门，三根银针已扎进她合谷穴。南造芳子娇笑僵在脸上，整条手臂顿时麻痹。戏台上《空城计》正好唱到\"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琴弦突然崩断。
枪声从后院祠堂炸响时，王勇已掀翻八仙桌。他原本安插在警察局的卧底提前行动了——这打乱了整个计划。周世昌被南造芳子拽着往后门逃，王勇甩出藏在寿桃里的匕首，却扎中个穿长衫的保镖。
\"留活口！\"陈思齐刚喊出口，南造芳子回手一枪打碎了他的药箱。特制的\"含笑散\"药粉扬了满天，几个护院突然狂笑起来，抽搐着口吐白沫倒地。王勇趁机扑倒周世昌，汉奸县长的瓜皮帽滚出老远，露出剃得发青的头皮。
祠堂祖宗牌位后闪出个黑影，王勇侧身时左臂一凉，日本武士刀已划开棉袍。那浪人打扮的护卫刀法凌厉，王勇被迫退到香案边，抓起铜香炉砸过去。烛火摇曳中，他认出对方是半年前在微山湖失踪的国军侦察连长。
\"崔连长！你...\"回答他的是更凶猛的劈砍。陈思齐从背后甩出银针，浪人动作稍滞，王勇的驳壳枪已顶住他眉心。浪人突然用中文嘶吼：\"我爹在他们手里！\"刀锋却偏了三分，只削掉王勇半截袖子。
突围时遇到的那个伪军小队长，正是崔连长被俘的父亲。老人带着满身鞭伤打开西侧角门，却迎面撞上增援的日军。王勇看见老人突然抱住机枪手滚进护城河，崔连长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陈思齐拖着中弹的腿爬过最后一道栅栏时，听见身后南造芳子用日语下令活捉郎中。他反手射出最后三针，女人樱花刺青旁的动脉顿时绽开血花。王勇背着昏迷的周世昌跳进运粪车，车底暗格里的炸药正滴滴作响。
城门外三里处的乱葬岗，赵明带人接应时，王勇正用裤腰带捆扎冒血的肩膀。陈思齐从汉奸县长嘴里抠出颗假牙：\"氰化物，特高课标准配置。\"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南造芳子那枪打穿了他的肺叶。
于学忠在战区医院见到他们时，绷带下传来陈思齐沙哑的声音：\"总座，那'含笑散'...其实是我用巴豆和曼陀罗调的...\"王勇突然大笑牵动伤口，疼得直抽气：\"怪不得...老子背那汉奸时...他一路窜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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