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洛倾颜盯着那条“药，收到了”的短信，指尖在键盘上方停了两秒，最终什么也没回。她把手机轻轻扣在床头，起身拉开窗帘。晨光斜照进来，落在书桌一角的保温袋上，里面还剩半块没吃完的红豆糕。
她没吃早餐，直接打开电脑。屏幕上是明天项目终审要用的ppt，右下角显示最后一次修改时间：03:47。她揉了揉太阳穴，昨晚一边核对数据，一边处理老宅维修公司的报价单，直到凌晨才合眼。眼睛干涩得发痛，她抬手按了按眉心，顺手把桌角那盒未拆封的护肝片往里推了推。
八点整，她走进公司大楼。电梯镜面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黑眼圈藏在淡妆下，像一道悄悄蔓延的裂痕。工位上，笔记本已经摊开，笔袋安静地躺在文件夹旁。她没碰那支笔，只是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打印好的资料。
会议定在十点。九点五十分，她站在会议室门口，手里抱着文件夹，听见里面传来主管的声音：“这次终审很关键，集团高层会看数据做决策，谁都不能出错。”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投影幕布上是她做的ppt，图表清晰，排版规整。主讲人是她，声音平稳，节奏得当。直到第三页，主管突然打断：“q3增长率为什么是28.7%？我记得上个月报备的是18.7%。”
会议室瞬间安静。
她愣了一下，迅速翻动手中的笔记，指尖微微发凉。那串数字在脑海里盘旋，她明明记得核对过——可就在昨晚，她一边回邮件，一边听着物业讲屋顶防水层的施工细节，脑子里混进了另一个项目的估算值。
“抱歉，”她顿了顿，声音没抖，“是我记错了，正确数据是18.7%，原始报表在附件第三页。”
主管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汇报顺利完成，但气氛变了。散会后，她在走廊被叫住：“进来一下。”
主管办公室的门关上，空调风打在后颈上，凉得刺骨。
“你最近状态不对。”主管看着她，“上个月你还被点名表扬‘稳定’，现在连基础数据都能记混？”
她低头，“最近家里有些事，没休息好。”
“家里有事可以请假。”主管语气缓了些，“但工作不能跟着受影响。你是团队里最有潜力的，别因为小事砸了口碑。”
她点头，“我明白。”
走出办公室时，手心已经出汗。路过茶水间，里面传来压低的声音。
“听说她天天往顾总家跑，是不是想靠关系上位？”
“可不是嘛，顾总他妈那脾气，一般人早跑了，她还巴巴地贴上去。”
“难怪心不在焉，项目都敢报错数据。”
她脚步没停，手里咖啡杯的热度透过纸套传到掌心。她扬起嘴角，像往常一样轻快地跟人打招呼，走进工位，坐下，打开电脑。
屏幕亮起，文档标题是《清和苑日常维护记录》。她刚写下的“屋顶防水层已重涂”一行字还停留在页面上。她盯着那句话看了几秒，忽然抬起手，选中，删除。
光标在空白处闪烁，像在等她写下新的决心，又像在质问她之前的坚持是否徒劳。
她没再打字，只是把文档最小化。桌角的笔袋微微鼓起，她伸手碰了碰，又收回。水晶没亮，她也没转笔帽。这不是情绪波动的时候，她告诉自己，这是失误，不是委屈。
傍晚六点，办公室的人陆续离开。她还在改ppt，要把所有数据再核一遍。手机震动，是顾逸尘的消息：“今天累吗？”
她盯着那三个字，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回。
两分钟后，他又发来一句：“我妈说你送的粥，温度刚好。”
她终于打字：“嗯，记住了。”
发完，她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继续工作。窗外天色渐暗，玻璃映出她伏案的身影，肩线绷得笔直。
七点一刻，门被轻轻推开。顾逸尘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份打包的餐盒。
“还没走？”他走近，把饭盒放在她桌上，“吃点东西。”
她摇头，“等会儿再吃，ppt还得改。”
他看了眼屏幕，“为了今天开会的事？”
她点头，没抬头。
“别熬太晚。”他声音低了些，“老宅的事，不用你一个人扛。”
“你妈的事，我得自己做好。”她脱口而出，语气比想象中更硬。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抬头时，看见他眼神微动，像是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想解释。
“我懂。”他打断她，声音依旧温和，却少了往日的温度，“你有你的节奏。”
他没再多说，转身走了。门合上时，她才发现自己一直攥着笔袋，指节发白。
她松开手，轻轻叩了叩笔帽。水晶安静地躺着，没有一丝光。
她低头看ppt，那一行被改过三次的q3增长率终于定格在18.7%。她盯着数字，忽然想起几天前顾逸尘说的话：“你做的每件事，她都知道。”
可现在呢？她做到了，却开始怀疑，这份“知道”是不是也成了压在她肩上的重量。
电脑右下角弹出一条日历提醒：明早七点，送养生餐。
她关掉提醒，又打开。最终没删，只设为静音。
八点半，她终于合上电脑。办公室只剩她一人，灯一盏盏熄灭，走廊尽头的感应灯随着脚步亮起又熄灭。她收拾包，指尖无意碰到笔袋，那支笔还在，沉甸甸的，像一段未完成的对话。
走出大楼时，风很大。她拉了拉外套领子，手机在包里震动。她拿出来，是顾逸尘的消息：“你今早没吃早餐，我让楼下便利店留了燕麦粥。”
她站在路灯下，没回。
风把她的发丝吹乱，拂过脸颊，像某种无声的责备。她把手机塞回包里，抬头看天。夜空没有星，只有远处写字楼的霓虹在云层下泛着模糊的光。
她迈步往前走，高跟鞋踩在人行道上，发出规律的轻响。拐过街角时，她忽然停下。
便利店的灯还亮着。玻璃门内，一份燕麦粥静静摆在柜台旁，标签上写着她的名字。
她站在门外，没进去。
风从背后吹来，掀动她的裙摆。她抬起手，摸了摸笔袋，指尖隔着布料轻轻划过笔身。水晶依旧黯淡，像被遗忘在抽屉深处的承诺。
她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钥匙插进锁孔时，她听见手机又响了。她没掏出来，只是推门进去，随手把包挂在玄关的挂钩上。
包带滑了一下，笔袋垂下来，撞在墙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她弯腰捡起，手指刚碰到笔身，水晶忽然闪了一下，极淡的粉光，像夜雾里一瞬即逝的花。
她怔住。
还没来得及细看，光就灭了。
她盯着那支笔，良久，轻轻把它放回抽屉。关上抽屉时，指尖在边缘停了一秒。
电脑还开着，屏幕保护程序已经启动，一片深蓝缓缓流动。她走过去，唤醒屏幕，重新打开《清和苑日常维护记录》。
文档最上方，是她昨天写下的日期：10月15日。
她新建一行，打字：“10月16日，桂树新苗需每日浇水，避风。”
打完，她没保存，也没关闭。
窗外，一片梧桐叶被风卷起，撞在玻璃上，又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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