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尘站在玄关，手指还搭在门把手上，目光却已落在母亲书房紧闭的门缝里透出的一线微光。林姨离开时那句“连自己妈留下的东西都护不住”还在他耳边回荡，而洛倾颜袖口露出的那截手帕——绣着小梅花的边角，在灯光下微微发亮——像一根细针，扎进他心口。
他没脱外套，径直走向书房。
门虚掩着，顾母坐在书桌前，手里捏着那根银针，红绳在台灯下泛着暗红。她没抬头，但呼吸比平时重了些。
“妈。”他声音很轻，却让顾母指尖一颤。
“你怎么还没走？”
“我有话问你。”他走近两步，停在书桌旁，“林姨说那些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她？”
顾母终于抬眼，眼神闪了闪，又垂下去：“亲戚之间，说几句闲话，不至于。”
“可她说的是倾颜。”他语气没变，却多了分不容回避的认真，“她说她护不住母亲的东西。可那手帕，是您亲眼见她从小戴到大的。您知道她多在意。”
顾母没答，只是把银针慢慢放进抽屉，锁上。动作很慢，像在封存一段不愿提起的记忆。
顾逸尘没再追问。他知道，母亲不是不信洛倾颜，而是被人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还在挣扎。
他转身离开，脚步却没往电梯去，而是拐进了地下监控室。
安保主管见到他，立刻起身：“顾总？”
“调取前天到昨天，顾家主宅偏厅和花园小径的所有监控。”他声音冷静，“特别留意林姨进出的时间和通话记录。”
主管迟疑：“这……涉及私人访客，按规矩需要太太授权。”
“我现在就是授权。”他目光没移，“她若真为这个家好，就该经得起查。”
硬盘调出，画面一帧帧回放。林姨两次避开佣人，在偏厅角落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口型被放大后清晰可辨：“……她根本不是顾家的人，装得再像也没用。”“逸尘被迷了心窍，迟早会看清。”
顾逸尘盯着屏幕，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他又找了轮班的两名佣人，一个在厨房备餐，一个负责花园清扫。两人起初支吾，但在他一句“我想保护我妈”后，终于开口。
“林小姐前天傍晚在厨房外打电话，说洛小姐送香囊是想立规矩，还说……”张妈顿了顿，“说她心思太重，怕是冲着家产来的。”
“还有一次，她捡了小姐掉的手帕，没还，塞包里了。”小陈低声补充，“我看见的。”
顾逸尘点头，没说话，但眼神沉了下来。
他回到办公室，把所有资料整理成册：时间线、截图、录音转文字。每一页都标注清楚，没有一句情绪化的话，只有事实。
第二天清晨，他把册子放在母亲书房的茶几上，自己坐在对面，没催，也没解释。
顾母进来时看到那本册子，脚步顿了一下。
“你查她？”
“我只是想知道，是谁让你开始怀疑倾颜的。”他声音平缓，“她送茶，是因为你在旧相册里写过‘秋露白’不可失；她送香囊，是用你晒的桂花；她送银针，是把顾家传下的红绳原样带回。这些，都不是巧合，是用心。”
顾母没动，但手指微微收紧。
他翻开册子，指着一张照片：“这是她手帕被林姨捡走的画面。而林姨在电话里说，‘她连自己妈的东西都护不住，怎么配进顾家？’”
顾母猛地抬头。
“她不是在帮你想周全。”顾逸尘看着母亲，“她是在挑你的心病——外婆走后，你一直怕这个家的情分被人利用。可她忘了，真正的情分，从不靠打压别人来证明。”
顾母的手指在册子边缘摩挲着，忽然停在一张截图上——林姨弯腰捡起手帕，神情微妙，像是捡到了什么把柄。
她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查的？”
“从她说‘护不住’那一刻。”他答得干脆，“我不允许任何人，用过去的伤，去伤现在的人。”
顾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有痛，也有清醒。
“她是我表妹……从小一起长大。”她声音低哑，“我没想到，她会……”
“正因为她是你亲近的人，才更清楚怎么伤你。”他语气依旧平静，“她知道‘秋露白’是你和外婆之间的秘密，所以故意贬低倾颜做的茶；她知道银针是顾家女眷传下的信物，所以暗示倾颜别有用心。她不是在帮你，是在用你的情绪，当她的刀。”
顾母的手慢慢握紧了那本册子。
她忽然想起三天前，林姨来家里，笑着问她：“表嫂，你说逸尘将来娶了媳妇，会不会忘了你？”当时她只当是闲聊，现在想来，每一句都是试探。
她站起身，走到抽屉前，打开，取出那根银针，又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旧布包——里面是她母亲留下的另一根银针，针尾系着同样的红绳，丝线纹路一模一样。
她终于明白，洛倾颜送回的，不只是物件，是尊重，是传承。
她转身，看着儿子：“她……知道这些？”
“她不知道。”顾逸尘摇头，“她只是想让你知道，她在意这个家。她在旧相册里看到你年轻时的茶席，就去翻老茶行的记录；她听说银针是传家物，就熬夜学针法，只为把红绳打成老样子。她不是在讨好，是在努力成为这个家的一部分。”
顾母眼底泛起水光，却没让它落下。
她把两根银针并排放在一起，轻声说：“我母亲临终前，只把‘秋露白’的方子传给我。她说，真心的人，不会拿回忆当武器。”
顾逸尘没接话，只是看着母亲。
他知道，这一刻，母亲终于看清了谁在守护这个家，谁在瓦解它。
下午三点，门铃响了。
顾母亲自去开的门。
林姨站在门口，笑容依旧：“表嫂，我带了新买的桂花糕，想着你爱吃……”
话没说完，顾母侧身让开，目光落在她肩上的手提包。
“把包给我。”
林姨一愣：“啊？”
“我说，把包给我。”顾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冷意。
林姨脸色变了：“表嫂，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母不答，只伸出手。
林姨僵了几秒，终于不情愿地递过包。
顾母打开，翻到内袋，取出那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绣着小梅花的边角，还沾着一点花园的露水。
她捏着它，抬眼看着林姨：“这是我儿媳的东西。你不配碰。”
林姨脸色瞬间煞白：“你……你查我？”
“我查的是谁在挑拨我的家人。”顾母声音冷得像秋霜，“从今起，林家任何人，不得踏入顾家一步。”
林姨嘴唇抖了抖，还想说什么，却被顾母抬手打断。
“你母亲走时，我送了她一罐‘秋露白’。”顾母一字一句，“她说，这辈子最感激的，就是我没忘她喜欢这口茶。可你现在，却拿我的家，当你的棋盘。”
林姨终于说不出话，只死死盯着顾母手里的手帕。
顾母转身，把帕子轻轻放进自己口袋，然后关上了门。
门合拢的瞬间，林姨站在台阶上，没走。她抬头看了二楼窗户一眼——顾逸尘站在那里，目光如铁。
她忽然笑了，嘴角一勾，像是在记什么。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点开一个加密相册。
里面，是一张偷拍的照片——洛倾颜在花园弯腰捡桂花，袖口的手帕滑落，背面绣着一行小字：“倾颜，平安。”
她指尖在照片上划了一下，备注改成：“母亲遗物，可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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