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阁的桂花在秋分时节落了满地，林晚棠踩着碎金般的花瓣走向莲池，手中把玩着两块拼合完整的影主令牌。青铜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蛇与莲的图案缠绕成环，像极了她与墨无殇交握的手。
“在想什么？”墨无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磨过刀的铁锈气。他将一件绣着并蒂莲的披风搭在她肩上，“苏御说，各大门派都派人来求影主令牌的拓片，想刻成护身符。”
林晚棠转身将令牌塞进他掌心：“给他们便是。真正能护身的从不是令牌，是记在心里的规矩。”她指着池中游弋的锦鲤，鱼背上的红斑像极了暗月教的标记，“就像这些鱼，知道哪里有网，自然不会撞上去。”
苏御抱着一卷新绘的江湖舆图匆匆走来，图上用金线标出了新落成的三十座莲影分堂：“百草堂的小堂主来信说，被影主影响过的人都已恢复神智，不少暗月教余党还主动加入了莲影堂，帮着照看孩子。”他指着舆图边缘的空白处，“只有极北的冰封谷还没消息，那里据说藏着最后一批影阁的机关傀儡。”
“傀儡？”苏殇扛着个半人高的木箱从月亮门钻出来，箱中传出齿轮转动的声响，“正好试试我新做的‘莲心傀儡’，用龙莲合璧的碎末做了关节，专克影阁的邪术机关。”他打开箱子，里面的木人竟捧着一坛酒，“顺便带上这坛‘忘忧酿’，庆祝江湖彻底太平。”
三日后，极北的冰封谷飘起了初雪。林晚棠看着谷口冻成冰雕的影阁傀儡，这些由黑铁铸成的怪物保持着挥刀的姿态，关节处的蛇形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与她腰间龙莲合璧的暖光形成鲜明对比。
“这些傀儡没有神智，只会执行最后一道命令。”墨无殇用长刀撬开一具傀儡的胸腔，里面的齿轮刻满了锁魂咒，“是影主当年为了防止自己彻底消散，留下的后手。”
苏御蹲在傀儡群中，指尖在冰面上画出机关阵图：“它们的动力来自地心火，只要破坏位于谷心的‘焚心炉’，这些傀儡就会彻底失效。”他抬头看向谷深处，那里的冰崖上隐约能看到“莲影同辉”四个大字，“是初代莲主刻的，看来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林晚棠的软剑突然指向冰崖上方：“那里有动静。”
只见数十具影阁傀儡从冰缝中钻出，它们的关节处冒着白气，手中的锁链缠着燃烧的地心火，显然是被惊动了。苏殇立刻打开木箱，莲心傀儡鱼贯而出，木人的莲花掌拍在影阁傀儡身上，黑铁瞬间覆上一层冰晶。
“果然有用！”苏殇兴奋地搓手，“这些傀儡怕龙莲合璧的气息，就像鬼怪怕阳光！”
墨无殇的长刀在傀儡群中划出一道雪浪，每一刀都精准地斩在齿轮衔接处：“但它们不怕死，硬拼只会两败俱伤。”他指向谷心的焚心炉，“得有人去毁掉炉子。”
林晚棠的软剑突然化作一道流光，缠上最前方那具傀儡的脖颈：“我去。你们缠住这些傀儡，记住用莲心傀儡的反光晃它们的眼睛，影阁的机关最怕强光。”
她踩着傀儡的肩膀向谷心飞去，龙莲合璧在怀中发烫，仿佛在呼应焚心炉的跳动。冰崖上的“莲影同辉”四个字在她靠近时突然亮起，化作一道光桥，直通焚心炉所在的冰台。
焚心炉的火焰是诡异的幽蓝色，炉身上刻着与溯影池相同的血咒。林晚棠刚要挥剑劈向炉身，炉口突然喷出一股黑烟，凝聚成影主的模样——这次不再是初代莲主的影子，而是与林晚棠一模一样的白衣女子。
“你果然还是来了。”影主的声音与林晚棠自己的重合，“你以为毁掉炉子就能结束吗？只要还有人想守护什么，就会有恐惧；有恐惧，就有我。”
林晚棠的软剑停在半空，她看着影主眼中的自己，突然笑了：“你说得对，但恐惧不是坏事。就像父母怕孩子摔着，才会教他们走路；就像我们怕江湖动荡，才会建莲影堂，才会守护彼此。”她将龙莲合璧贴在焚心炉上，玉璧的光芒渗入炉身，幽蓝火焰渐渐变成温暖的金色，“你不是影主，只是人们忘了，恐惧也能变成守护的力量。”
影主的身影在金光中渐渐透明，她看着林晚棠的眼神从怨毒变成释然：“原来……这才是初代莲主真正的意思。”
随着焚心炉的火焰变色，谷中的影阁傀儡纷纷僵住，关节处的黑铁开始剥落，露出里面刻着的莲花图案——原来这些傀儡的内核，都是初代莲主用莲影堂的木牌所制。
当林晚棠走下冰台时，苏御正蹲在一具解体的傀儡前，手里拿着块刻着“阿莲”的木牌：“是莲影堂最早的孩子名字。初代莲主早就把守护藏进了毁灭里。”
墨无殇将一件狐裘披在她身上，裘毛上沾着雪粒：“都结束了。”
“不，是开始。”林晚棠指着谷外的雪原，那里有几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堆雪人，是跟着来的莲影堂孩子，“江湖的故事，从来不是靠我们几个结束的。”
半年后，千机阁的望星台举办了一场特殊的仪式。林晚棠将龙莲合璧嵌进台中央的凹槽，玉璧的光芒与三十座莲影分堂的信标同时亮起，在夜空中连成一朵巨大的莲花。
台下，苏御正教孩子们辨认星图，苏殇在给傀儡木人系红绸带，墨无殇则在擦拭那两块合二为一的影主令牌，令牌上的蛇与莲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缠绕着向上生长。
林晚棠低头看着掌心，那里的旧伤已经淡成一道浅痕，像极了半朵莲花。她知道，只要这道痕还在，只要望星台的灯还亮着，江湖就永远有归处。
《千面惊鸿录》的最后一页，她没有写结局，只画了一幅小小的画：四个身影并肩站在莲池边，池水中的倒影里，有孩子的笑脸，有飘扬的莲影旗，还有一轮永远不会落下的月亮。
画的角落题着一行字：江湖路远，有你便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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