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阁的镜灵学堂已开设三年，后山的守脉树亭亭如盖，树影投在学堂的窗纸上，与弟子们诵读《地脉要术》的声音交织成一片安宁。林晚棠坐在讲席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案上的守护网络图谱——那是当年那名年轻弟子的构想，如今已被七大门派共同完善，图谱上的金线如蛛网般密布，将江湖七十二处地脉节点连为一体。
“师父，蓬莱传来消息，东海节点的灵力波动异常，比上月增强了三成。”一名身着青衫的弟子捧着密报进来，他袖口绣着半朵桃花，是学堂的首届毕业生，如今已能独当一面。
林晚棠展开密报，上面附着敖青岛主之子手绘的海图，某处海域被朱砂圈出，旁边批注着“旋涡逆转，似有异物搅动”。她指尖在图谱上点向东海节点，金线立刻泛起红光，与三年前混沌珠归位时的波动截然不同。
“阿溯，备船。”林晚棠起身时，惊鸿剑在鞘中轻鸣，剑穗的银河纹路比往日明亮，“这不是地脉自然波动，是人为干预。”
三日后，蓬莱观星台。
新任蓬莱少主敖屿正站在海图前，指着那片异常海域：“我们派了三艘船探查，靠近漩涡的船只都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甲板上的铜器会自发吸附海水，像是被磁化了一般。”
林溯俯身查看海图，指尖划过漩涡中心的标记：“这位置与归墟时空镜的碎片坠落点重合。会不会是……有人在打捞镜碎片？”
萧逸尘突然指着观星台角落的青铜鼎，鼎中插着的指南针正疯狂旋转：“你们看，连地磁都被干扰了。我带的测灵仪显示，这股力量带着时空裂隙的特征，却比归墟的波动更……生涩。”
林晚棠走到台边，镜灵之力顺着海风探入海中。刹那间，她看到了无数细小的银片在漩涡中沉浮，每一片都闪烁着时空镜的微光，却被一股粗糙的灵力强行串联，形成一个不稳定的阵法——那手法，像极了初学乍练的孩童，用珍贵的宝石堆砌土堡。
“是江湖新人。”林晚棠收回手，掌心竟沾着一丝尚未散尽的稚气灵力，“他们不懂时空镜的特性，强行拼接碎片，只会引发更大的裂隙。”
话音未落，海面突然掀起巨浪，漩涡中心浮出一个巨大的银网，网中缠绕着数百片镜碎片，在日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网的末端系着一艘渔船，船头站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用粗麻绳拼命拉扯，其中一个少年的腰间，竟挂着半块巫族的守誓图腾。
“是三年前归元教覆灭时流散的孤儿。”敖屿认出了那图腾，“当年我们收留过他们，却不知他们竟偷偷攒了镜碎片。”
林溯的惊鸿影剑瞬间出鞘：“我去阻止他们！”
“等等。”林晚棠按住她的剑柄，“你看那银网的结扣，是用惊鸿阁的基础绳法编的；固定碎片的符咒，掺了佛窟的清心咒——他们不是想作乱，是在模仿我们修补裂隙的方法。”
渔船颠簸着靠近观星台，为首的少年举起一块最大的镜碎片，碎片中映出他满是冻疮的手：“林阁主！我们想帮你们修补地脉！书上说时空镜能稳定裂隙，我们攒了三年才凑够这些碎片……”
话音未落，银网突然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强行拼接的镜碎片因灵力冲突开始崩解，周围的海水瞬间沸腾，一股熟悉的混沌气息从漩涡中涌出——与当年影渊的力量同源，却微弱得多，像时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残响。
“快放手！”林晚棠纵身跃上船，镜灵之力顺着指尖注入银网，试图稳住崩解的碎片。少年们却死死抓住麻绳：“不能放！上个月漠北地裂，我们看到好多人无家可归……”
就在这时，谢云舟带着淬火剑气赶到，火焰在银网周围织成屏障：“晚棠，碎片在吸收混沌气息！再拖下去会引发小规模爆炸！”
林晚棠看着少年们冻得发紫的嘴唇，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那时她也以为，只要握着惊鸿剑，就能斩尽所有邪恶。她反手将少年们护在身后，镜灵之力与淬火剑气交织成一道金红屏障，硬生生将崩解的碎片连同混沌残响一起压回旋涡。
“修补地脉不是靠蛮劲。”林晚棠蹲下身，轻轻擦去一个小女孩脸上的泪痕，“就像你们冻裂的手，需要先上药，再保暖，急着干活只会伤得更重。”
旋涡渐渐平息，银网中仅剩下那块最大的镜碎片，碎片里映出观星台上的守护网络图谱，金线在少年们眼中闪闪发亮。
“想学习真正的修补之法吗？”林晚棠将碎片递给为首的少年，“镜灵学堂的冬季班还缺几个杂役，管吃管住，顺便能旁听课程。”
少年们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满星光的海面。
返航的船上，林溯看着被少年们小心收好的镜碎片，突然笑道：“娘，您这是在给学堂招弟子，还是给江湖收孤儿？”
林晚棠望着渐沉的夕阳，惊鸿剑的剑穗在风中轻摇：“有区别吗？当年林惊鸿前辈创立惊鸿阁，不就是为了给所有想守护江湖的人一个地方吗？”
谢云舟将一件披风搭在她肩上，披风上绣着的守护网络图谱，金线间多了几个小小的光点——那是他刚加上去的，代表着这些少年未来可能守护的节点。
“对了，”林晚棠突然想起什么，“让萧逸尘把基础绳法和符咒教材改得简单些，再配上插图。江湖的未来，不该只藏在晦涩的典籍里。”
船行至惊鸿阁时，已是深夜。学堂的灯还亮着，年轻的弟子们正围着新挂起的守护网络沙盘，沙盘上插着密密麻麻的小木牌，每个木牌上都写着一个名字——有七大门派的高手，也有刚入门的杂役，甚至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孩童笔迹。
林晚棠站在窗外，看着林溯在沙盘旁讲解地脉流向，萧逸尘在一旁调试测灵仪，谢云舟则在给围拢过来的少年们演示如何正确握持符咒。月光透过窗棂，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幅流动的江湖长卷。
她知道，这张守护网络永远不会真正完成。总会有新的裂隙出现，总会有笨拙的少年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些什么。但只要这盏灯还亮着，只要还有人愿意教，愿意学，愿意相信光比黑暗更长久，这江湖的故事，就永远有下一章。
惊鸿剑悬在檐下，剑穗的银河纹路与沙盘上的金线遥相呼应，仿佛在低声诉说：所谓传承，从来不是完美的守护，是带着所有不完美，依旧选择向前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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