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这个在据点内人人厌恶却又因其背景而不得不有所忌惮的家伙,连同他那群狐假虎威的跟班,最终还是灰溜溜地离开了。他们的离去,如同送走了瘟神,让整个西山据点的空气都为之一清。之前因为他们的存在而产生的种种龌龊与不公,仿佛一夜之间被彻底涤荡干净,据点内部那原本因资源紧张和外部压力而略显紧绷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了不少。
没有了内部的纷争,据点的发展再次步入了正轨。幸存者们不再需要提心吊胆地提防着那些特权阶级的无理取闹,可以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家园的重建工作之中。整个西山据点,都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繁荣景象。
时间,就在这种充满了希望的建设和紧张的备战氛围中,悄然滑过。当漫长的秋日被第一场冬雪所取代,据点内的幸存者们也迎来了他们在这个新家园的第一个新年。
新年的气氛,在末世的背景下显得有些苍凉,却又异常的隆重。李长空司令员特批,让后勤部门从仓库里取出了珍藏许久的腊肉和面粉,为据点内的所有幸存者,包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饺子。虽然没有鞭炮,没有春晚,但当那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饺子在沸水中翻滚,当那久违的、充满了家乡味道的香气弥漫在据点上空时,许多人都忍不住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在这种平静而有序的节奏中悄然流逝。当凛冬的最后一片雪花融化在初春的泥土里,当西山据点的幸存者们惊喜地发现,去年秋末种下的第一批冬小麦已经顽强地抽出嫩绿的新芽时,整个据点都沸腾了。
这意味着,他们在这个末世之中,第一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可持续的粮食来源!不再需要完全依赖于外出搜寻那些不知是否已经腐坏变质的过期食品。这份沉甸甸的希望,远比任何一次战斗的胜利都更能鼓舞人心。
经过一整个冬天的休养生息,据点内的幸存者们身体状态普遍好了许多,再也没有出现大规模饿死或冻死的惨剧。这个冬天,对于西山据点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成功。
随着天气一天天转暖,万物复苏,据点内的各项生产和建设工作也再次热火朝天地展开了。
大片的幸存者在士兵们的组织和护卫下,走出了据点高大的围墙。他们如同辛勤的工蚁,开始对那些已经播种了冬小麦的田地进行精心的照料。虽然距丰收还有三四个月,但地里的杂草却早已按捺不住春天的召唤,疯长得几乎要将那些珍贵的麦苗彻底淹没。幸存者们弯着腰,用最原始的锄头和双手,一点一点地,将那些与麦苗争夺养分的杂草连根拔起。虽然劳作辛苦,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对未来丰收的期盼。田垄之间,充满了劳作的号子声和有说有笑的交谈声,充满了久违的烟火气。
而在据点的另一侧,后勤维修部的营地里,同样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卢远大叔自从被任命为维修点的负责人之后,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十岁。他不再是那个在战斗时需要陈默保护的电脑店老板,而是成了一个经验丰富、说一不二的技术总管。他手底下也聚集了一批在末世前就从事各类维修工作的能人巧匠,电工、焊工、钳工、汽车修理工……应有尽有。他们如同一个最高效的“废品回收站”,将据点从城市废墟中搜刮来的一切“破铜烂铁”,都想方设法地修复、改装,使其重新焕发生机,变废为宝。
“老卢,北区那边的照明线路又跳闸了,你快派人去看看吧!黑灯瞎火的,晚上巡逻的兄弟们都快成睁眼瞎了!”一名负责营区管理的军官,行色匆匆地跑了过来,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跳闸?”卢远放下手中正在调试的一台老式柴油发电机,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憨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专业的精光,“别急,多半是线路过载,保护器启动了。这种小事,还用不着我这把老骨头亲自出马。”
他转过身,对着正在一旁埋头修理一台对讲机的几个手下,用他那已经颇具领导风范的嗓门喊道:“李松!带上你的工具箱,我们一会儿去北区的3号输电塔看看!查查是哪里的毛病!”
“好嘞,卢总管!”一个身材中等,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面容沉稳的男人闻声站了起来。他将手中刚刚修复好的对讲机放在桌上,脸上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这个男人名叫李松,末世前在自家小区门口开了一家小小的家电维修铺,手艺精湛,为人踏实肯干,是卢远最得力的干将之一。
李松动作麻利地从工具架上取下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工具包,又从旁边拿起一卷崭新的绝缘胶带和几件备用零件,检查无误后,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维修帐篷。
北区的3号输电塔,位于据点防御圈的边缘地带,是一座高达数十米的钢铁巨人,负责为整个北区幸存者营地和部分防御设施供电,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当李松背着沉重的工具包,抵达那座巍峨的输电塔之下时,他没有立刻开始攀爬,而是先绕着铁塔,仔细地走了一圈。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沉稳的眼眸,如同最高精度的扫描仪,仔细地审视着铁塔的每一个细节。
“塔身结构完好,没有明显的弯曲变形……地脚螺栓紧固,没有松动……接地线连接正常……”他一边检查,一边在心中默念着。虽然这只是一个看似简单的跳闸故障,但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让他必须将所有潜在的风险都排除在外。
确认塔身主体结构没有问题后,李松这才从工具包里,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安全绳和攀爬工具。他将安全绳的一端牢牢地固定在铁塔的基座之上,另一端则熟练地在自己腰间打了个标准的双八字节。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冰冷的铁质爬梯,开始向上攀爬。
数十米的高度,对于普通人来说,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两腿发软。但对于早已习惯了高空作业的李松而言,却如同家常便饭。他的动作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踩得异常坚实。脚下的据点和远处的营地,在他的视野中不断地缩小,最终变成了一个个火柴盒般的模糊轮廓。山风呼啸着从他耳边刮过,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但也让他那因为攀爬而有些发热的头脑,感到了一丝清醒。
在攀爬的过程中,他也没有忘记仔细检查塔身的状况。铁塔的主体结构是坚固的角钢,虽然经过了数年的风吹日晒,表面已经出现了一些轻微的锈蚀,但并没有影响到其整体的强度。显然,末世前国家在这些基础设施上的投入,是实打实的,质量过硬。
终于,在经过了十几分钟的艰难攀爬之后,李松那坚实的军靴,稳稳地,踏在了输电塔顶部那个由钢板焊接而成的、面积不大的操作平台之上。
他解开腰间的安全绳,将其固定在平台的护栏上,然后才直起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这里俯瞰下去,整个西山据点,以及更远处那片被废墟笼罩的城市轮廓,都尽收眼底。那种“一览众山小”的开阔感,让他胸中那因为连日劳作而积攒的些许烦闷,也为之一扫而空。
他没有过多地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他走到那个嗡嗡作响的巨大铁箱——输出电路器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扇厚重的铁皮外壳。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里面的景象并不复杂,只是几排整齐的断路器和一些密密麻麻的线路。其中一个最大的、负责主线路输出的空气开关,此刻正处于断开的位置。显然,是因为据点北区的用电负荷在某个瞬间超过了额定值,导致了保护性跳闸。
他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开关和周围的线路,确认没有因为过载而出现烧毁或短路的痕迹。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沉稳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看来,这趟活儿,比他想象的要轻松得多。
他戴上厚实的绝缘手套,然后握住那冰冷的闸刀开关,用力地,向上一推!
“咔哒!”
一声清脆的、充满了机械感的声响。
“嗡——”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电流声,整个输出电路器都微微地震动了一下。指示灯由红转绿,机器开始了正常的运转。
李松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准备关上铁皮外壳,收拾工具下塔时,他的身后,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个阴恻恻的、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冰冷声音。
“你把这玩意儿供上电,那我们后续的计划是要受阻的。要是计划出了变故,老大……可是要扒了我的皮的!”
李松的身体,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地击中,猛地一僵!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那颗刚刚才因为完成了任务而略显放松的心,在这一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猛地停止了跳动!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沉稳的眼眸,此刻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放大到了极限!
只见在他的身后,那个狭小的操作平台之上,不知何时,竟然悄无声息地,站立着一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
那人身上下都穿着统一的黑色紧身作战服,作战服的表面似乎能够吸收周围的光线,让他在正午刺眼的阳光下,依旧显得格外的模糊和不真实。他的脸上戴着漆黑的、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战术面具,只露出两只在黑暗中散发着妖异的、冰冷的红光的眼睛!
“方舟”!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如同魔神般的恐怖存在,但b-7区拓荒点的惨案,以及那个幸存者带回来的、关于“超能力者”的恐怖描述,早已通过据点内部的通报,传达到了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
李松几乎是在瞬间,就辨认出了眼前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份!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出来执行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日常维修任务,竟然……竟然会一头撞上这个据点最高级别的、最危险的敌人!他甚至……连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都毫不知情!
冷汗,如同雨点般,瞬间从他的额头、鬓角、后背疯狂地涌出,浸透了他那件早已被汗水打湿的工装。他想喊,想叫,想用最大的声音,向下方那些同伴们示警!但他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连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那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粗重无比的喘息声,在胸腔里剧烈地起伏!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摸自己腰间那把用来防身的匕首,但他的手,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根本就抬不起来!
他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就在李松即将被这深入骨髓的巨大恐惧彻底吞噬,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即将丧失的时候,一丝属于人类最原始的、也最强大的求生欲望,如同在绝境中顽强钻出的嫩芽,猛地,从他那几乎要被冻结的意识深处,爆发了出来!
他不能死!
他想起了据点里那个还在等着他回去的、同样是从废墟中被解救出来的妻子!想起了那个在“学堂”里,正认真学习的、年仅五岁的儿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于希望的巨大力量,瞬间从他的四肢百骸涌出!他那因为恐惧而瘫软的双腿,在这一刻,再次充满了力量!
他没有去进行任何徒劳的反抗,也没有再去进行任何无意义的求饶!他那因为恐惧而有些涣散的目光,飞快地,在周围那狭小的空间里扫视着,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生机!
没有!
平台上空无一物,除了那嗡嗡作响的铁箱子和冰冷的护栏之外,再无他物!唯一的退路,就是他来时攀爬的那条又长又陡的铁梯!但是,对方就堵在他的身后,他根本就不可能,从对方的眼皮子底下,从容地爬下去!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李松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了自己腰间,那根还牢牢地固定在平台护栏之上的……安全绳!
就在李松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生机的时候,对面那个如同地狱魔神般的黑衣人,似乎也看穿了他内心的所有想法。
“怎么?想跑吗?”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戏谑和玩味,“你不妨……试试看?”
这句充满了羞辱性的话语,如同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李松的脸上!也彻底地,点燃了他心中那最后一点、也是最血性的尊严!
“我操你妈的!!”
李松发出一声充满了悲愤和决绝的怒吼!他没有再去看那个黑衣人一眼!他猛地,一个转身,想也不想,便如同离弦的箭矢般,向着平台边缘那并不算太高的护栏,狂冲而去!
然后,在那个黑衣人那充满了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的目光注视下,纵身一跃!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充满了勇气与希望的抛物线!向着下方那坚实的、充满了生机的大地,坠落了下去!
……
输电塔之下,卢远正指挥着几个年轻的维修工,将一些备用的零件和工具,从车上搬运下来。他们一边干活,一边有说有笑地聊着天,气氛异常的轻松。
“哎,你们说,李松那小子,这都上去快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下来?这么磨蹭吗?”
“谁知道呢?估计是看上面风景好,躲那儿偷懒抽烟去了吧!”
“哈哈哈!等他下来,非得罚他请咱们喝酒不可!”
就在众人还在嬉笑打闹的时候,他们的头顶,突然传来了一声充满了极度惊恐和焦急的、撕心裂肺的怒吼!
“快跑!快跑啊!方舟的人来了!!”
众人闻声,都是猛地一愣!他们下意识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吊在那根纤细的安全绳之上,如同荡秋千一般,从那数十米之高,几乎可以说是笔直的铁塔侧面,以一种匪夷思议的速度,向着地面,飞速地,坠落了下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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