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叶瓷就独自一人神情落寞的回了客栈。
见她有气无力的走进来，正说着话的蒋知南和阿美立即停了下来。
阿美见她脸色苍白，问道：“你去了公安局怎么样？见到你丈夫了没有？”
叶瓷点了点头，“人是见到了，但是我问他事情的时候，他就是一直沉默不语。
那些调查他事情的人问他什么，他也不说，他们就让我别再等了先回家。可他如今这副模样，我如何能安心回去？”
阿美：
“那你现在打算要怎么办？”
叶瓷一下就捂住了脸，哽咽着“现在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姐，我可能要在你这客栈暂住几天，刚刚回来的时候,他的同事先借了一些钱票给我，可我这身上现在也没多少。你看能不能等我回去再…..”
阿美摆了摆手，“嗐，这有啥关系，楼上房间还有，你随便住就是，吃的话就跟我们一块儿，粗茶淡饭的，只要你不嫌弃就行。”
叶瓷一听激动的握住了她的手“姐，你可真是大好人，太谢谢你了。”
阿美笑着拍了拍叶瓷的手背，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薄茧，语气格外热络：“跟姐客气啥！你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来找丈夫，本来就不容易，我要是连这点忙都不帮，那才说不过去呢。”
阿美被叶瓷攥着手，只觉她指腹又凉又僵，连带着手都在轻轻发颤。
她连忙回握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蒋知南坐在对面，一直默默捻着手里的茶盏，这时才抬眼看向叶瓷，声音沉缓却让人安心：“先坐下喝口热茶。
你丈夫这事急不来。你先安心住下，事情或许很快就会有结果。
对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往家里打个电话，通知一下你公公婆婆吗？”
叶瓷：
“我公公婆婆一直都在乡下，一辈子在地里刨食，都没离开过镇上，这山高路远的，他们不认得路也来不了。”
蒋知南疑惑：
“那家里的兄弟姐妹呢？”
叶瓷顺着阿美拉的力道坐下，端起蒋知南推过来的茶碗，温热的瓷壁烫得她指尖发麻。
她把杯子挪到面前接着说道：“四个姐姐都已经结婚了，都有各自的家庭。
他大姐嫁进了山里，他姐夫是个猎户，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但是她那婆家离娘家太远了，要来一趟坐牛车就要六个多小时，平日里一年也回不来两趟。
上一次回来还是我公公腿摔断的时候，来看他的。
他二姐倒是嫁得近，但她丈夫精神不太正常，平日里看着挺好的，但发起疯来还会打她。”
阿美凑上前，“这么近的，咋结婚的时候没打听清楚人家的情况呢？”
叶瓷：
“听我婆婆说不是媒人给相看的，是当时他二姐掉河里了，他二姐夫在河边拉了她一把，两人自己看对眼的。”
阿美和蒋知南对视了一眼，都一脸懵逼。
阿美：
“所以就没有了解他家的情况，随便就嫁了？”
叶瓷：
“听他三姐是这么说的。一开始我公公婆婆也是不同意的，但架不住她要死要活的闹。
最后只要了十块钱彩礼，就匆忙结婚了，连婚礼都没办。”
阿美：
“那她有孩子吗？”
叶瓷：
“生了一个儿子，小的时候挺正常的，但是养到五六岁的时候，突然就发高烧，烧了两天，他二姐才想着要把人送医院，但是她家老婆婆死活不肯，说上医院要花钱。
后面她婆婆不知上哪找人弄了个偏方，整了一碗乌漆麻黑的药汤给孩子喝。
药汤喝完，烧倒是退了，但是人也傻了。
原本长得挺好的一个孩子，自那之后就天天坐在门口傻愣愣的，谁都不认识了，真的连爹娘都认不得了。”
阿美：
“哎呦，真是可怜，就为了那点钱，要是早点送医院，或许就没事了。”
叶瓷：
“人家都这么说的，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现在想起来都晚了。
后面他二姐那老婆婆还一直催着他们再要一个。
可我婆婆总劝她别要了。她觉得孩子这烧不是莫名其妙的。
这孩子命中就该得这病，就该烧傻了，就是随了孩子他爹的，就是有病。
被自己亲娘这么一劝，我二姑姐也就歇了再要孩子的心思。”
阿美：
“她没再要孩子，她老婆婆能同意。”
叶瓷：
“一开始是不同意，还总说他二姐生了一个傻子，让左邻右舍看了他们老苟家的笑话。
可你说她那婆婆也是搞笑啊。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不太正常的。她自己都不反省一下。
他二姐也是后面才知道。
她那妯娌嫁给她大哥，生了两个儿子都是小时候五六岁的时候突然发烧烧坏脑子的。
但是她那妯娌人厉害，她老婆婆也不敢编排她。”
蒋知南：
“这样看来他们这个可能就是家里的遗传病了。”
叶瓷低头抿了口茶，“你这说法倒是和医院的医生一样。医生也劝她别再要孩子了，再生也是个啥的。
可她丈夫不信这话啊，还跟村里的寡妇搞到了一起，前几年又生了一个男孩。
这孩子一生出来就是个瘫的，长到两三岁都没能站起来。最后那寡妇不愿意要孩子就给送家里来了。
她老婆婆还想让他二姐养，阿力那次刚好回去，知道了这事就报了公安把他二姐夫和那寡妇都给送进局子了。”
阿美：
“那后来呢？”
叶瓷：
“离了，后面就回了娘家。她儿子她老婆婆不让她带走。”
阿美：
“大人倒是还好，就是可怜了那孩子。那他另外两个姐姐呢？”
叶瓷：
“他三姐自小就聪明，书又读的好，经人介绍嫁到了军属大院，但是家里婆婆厉害，她也说不上什么话。
四姐倒是跟阿力感情最好，她嫁了一个纺织厂的工人，两口子都在厂里上班。小日子也不宽裕。我也不想麻烦她。”
阿美：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突然想到阿力，水汽又模糊了眼眶：“而且我也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我去找他的时候，他眼圈都红了，一直说对不起我，我看着他那样，心里像被揪着似的疼。”
蒋知南听得直叹气，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你也别想太多了。”
阿美：
“叶瓷，你也别愁了，先上楼歇会儿，我让厨房晚上蒸点二合面馒头，再炒个鸡蛋，你先垫垫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等消息。”
叶瓷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两人，心里的落寞渐渐被暖意裹住。
她站起身，对着阿美和蒋知南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哽咽却有了些底气：“谢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蒋知南摆摆手，笑着道：“出门在外的，谁还没有点事呢。快上去歇着吧，楼上最里面那间房向阳，住着舒坦。”
叶瓷点点头，转身往楼梯走，脚步比刚进门时稳了不少，心里那片压得她喘不过气的阴云，好像被这客栈里的暖意，悄悄拨开了一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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