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刘之梅，便灯跨上自行车。
他用力蹬了几下，才感觉到夜风将之梅的温度从他后背慢慢剥离开。
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之梅家的灯已经暗了下去。
便灯收回目光，用力蹬着自行车，车轮碾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回应着他此刻躁动不安的心跳。
还没进门，便听见屋内传来一阵阵压低的说话声，夹杂着些许欢笑，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便灯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只见堂屋里灯火通明，一家人正围坐在桌旁，热热闹闹地聊着天。
三个孩子已经去睡了。
见到李便灯回来，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话头，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他，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关切。
赵前亮见他回来了，脸上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关切地问道：
“便灯，你回来了，额头好些了吧？”
李便灯在桌边坐下，环顾着围坐在身边的亲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问道：“娘，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赵前亮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说道：
“没事了，娘的身体好着呢，倒是你，坐火车几天没睡，可要早点休息。”
赵前亮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问道：
“便灯，你这些钱打算怎么处理？明天拿到信用社去存起来吧？”
李改灯抢着说道：“不能去信用社存！那个赵四的侄女，钱丽，就在那柜台上班，毛病可多了！”
赵前亮疑惑地问道：“钱丽怎么了？”
小霞也忍不住说道：
“就是！那年我们去存钱，她硬生生偷了我们200块，后来去取钱，她还想方设法地偷我们200块！”
李便灯听罢，沉吟了片刻，说道：“我本来也没打算去存，就先用蛇皮袋装在家里吧。”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我在南方的时候，看见一个工友，辛辛苦苦攒了块钱，去存钱，结果被那个柜员忽悠着买成了保险。”
“第二年他想回去结婚，去取钱的时候，却被告知要扣除1500元的手续费！把他气得够呛！利息没得到一分，反而白白损失了1500元的本金！”
赵前亮听完，不禁感到一阵后怕，她轻轻拍着胸口说道：
“还有这种事？真是太可恶了！”
便灯从蛇皮口袋中掏出一个红包，又掏出一个红包，又掏出一个红包……
直到掏出第五个红包，他的手才从蛇皮口袋中抽出来。
他把五个红包依次排成一排，然后推到桌子中央，说：
“娘，爷爷奶奶，改灯，小霞，这一封是块，我给你们一人块……”
五个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李便灯以为他们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封是块，我给你们一人块……”
奶奶率先反应过来，她摆摆手，说：
“不用不用，我们哪能要你的钱呢？”
爷爷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现在都老了，也花不了多少钱。”
赵前亮也说：“就是啊，便灯，你刚回来，这些钱你自己留着花吧。”
李改灯和李小霞也纷纷表示不要。
李便灯见状，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这一个个的好奇怪，给他们钱还不要？难道是嫌少了？
他迟疑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你们是嫌少了么？”
奶奶一听，顿时就急了，她提高了音量，说：
“便灯，你不知道，我和你爷爷现在主要管理古渡风景区里面的小卖部，我们俩自己能挣钱，谁还要你的呀！”
赵前亮也赶紧解释道：
“我和你巧灯姐，还有马满圈，都在古渡风景区里面的黄河人家餐厅干活，我是主厨，挣的还不少！”
“你们……都到赵四那家伙的餐厅去上班了？！”
李便灯提到赵四的名字，语气中顿时带了一丝怒气。
奶奶连忙解释道：“哎，你不知道，那风景区和餐厅，早就是小霞当老板了！”
李便灯闻言，诧异地望向李小霞和李改灯，见二人都微笑着，没有否认。
赵前亮接着补充道：“改灯和小霞联合那个黑旋风，还在村小那里修了一个食品厂呢！”
李便灯更诧异了，眼睛瞪得老大，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看李改灯，看看李小霞。
那二人却只顾笑，不吭声。
爷爷又神秘兮兮地说道：
“还有呢！改灯把北边60公里外，一个新煤矿，坑口煤矿，80%的股份拿下来了……”
“什么？！”李便灯腾地一下站起来，一把抓住李改灯的胳膊，激动地问道：
“这是真的吗？咋这么不可思议？！”
李便灯的手劲可不小，李改灯被他抓得胳膊生疼，他连忙握住李便灯的手，连连点头，示意爷爷说的是真的。
爷爷看到李便灯这副震惊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
“改灯最早是弄了个五辆货车的车队，给坑口拉煤……”
“还有这事……”李便灯已经彻底懵了，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他无力地摆摆手，说：“爷爷还有什么事，你给我一次说完吧，我简直受不了，这个兄弟和弟妹，你们咋这么能干呢！”
李便灯的目光缓缓从那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上挪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在他心头蔓延开来。
看来，是自己一厢情愿地把他们当成需要照顾的对象了。
“难怪……我给你们钱，你们都不要……”
李便灯的声音低沉下来，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和愧疚。
“我还自作聪明地想着，要给家里装一部座机，方便联系……”
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我以为……”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要把心中的尴尬和不安都吐出来，“我以为家里还是像以前那样……”
他的目光落在李改灯身上，眼神复杂，“需要我这个当哥哥的帮衬……”
李改灯似乎察觉到了哥哥的情绪变化，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想要开口解释，却被赵前亮抢了先。
“便灯，你误会了！”赵前亮拍了拍李便灯的肩膀，“你呀，就别再操心家里的事了，先好好休息。”
李便灯听着赵前亮的解释，心中的尴尬稍稍缓解了一些，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可是，家里没装电话，联系起来也不方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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