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循然眼尖地看见了他肚子上地红痕，没去拉他的手，自己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他身高够高，轻松扶着车框边缘，手臂用力，将自己提了上来。
他从车上跳下去，还顺手把叶言抱了下来。
金博思已经把欧阳青扶上了车，正带着柯铭泽往车上放，见他出来，松了一口气：“你们到前面去。”
方循然拦腰拉着叶言，带着他上副驾。
“等等，我的点点。点点还在车上。”叶言挣扎，他推着方循然的手臂，方循然纹丝不动。
“在我这。”方循然从口袋里掏出点点。
小小地一只猫崽蜷缩着在他手上，毛发因应激而竖起。
叶言急忙去接，松懈间被方循然带上了车。
“点点。它怎么了？”
“吓到了吧。没什么大事，放心。”
方循然刚关上车门，周玉陵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在他们身后，那辆破破烂烂的车，和炸弹同时爆炸。
叶言身体一颤，猛地埋到方循然肩上。
“没事了。放心。”方循然拍拍他的背，安抚他。
叶言抬手想抱住他，入手湿热。叶言抽出手一看，满手地鲜血。
“我，我帮你上药？”叶言无措的和他对视。
方循然看了他片刻，没拒绝：“好，你背后有药箱。
他们是面对面坐着的，叶言手法笨拙的给他清理伤口，缠上绷带，然后系了一个标准的蝴蝶结。
他松了一口气，刚松懈下来，身体就感到一阵阵疼痛。他白了脸，弯腰蜷缩在方循然怀里。
“怎么了？”方循然不敢乱动，焦急的询问他。
“疼，好疼。”叶言声音都在颤抖。
方循然问：“哪里疼？”
“身上，哪里都疼！”
“我好疼啊！”
“我的骨头好像断了，肚子里也好疼，呼吸也疼。”
叶言埋在他怀里哭，可他连哭都不敢太用力，扯得身上的伤一抽一抽的疼。
他哪里遭过这样的罪，以前不小心划破手指身边的人都会大惊小怪嘘寒问暖。
现在呢，不仅浑身是伤，还满身尘土的。
他讨厌脏。
“我讨厌这里！我要回去！让我回去！”叶言崩溃的喊叫，泪水混杂着血液在脸上晕开。
方循然手足无措。
一时间，车厢里只剩叶言的哭声。
“妈妈。”叶言哭累了，垂着头恍惚的呢喃，他抬手推搡着方循然：“我不要你，你走开。”
“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去医院。”方循然不敢用力，虚揽着他，生怕造成二次创伤。
叶言眼皮越来越沉，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下。他一头栽进方循然怀里，闭着眼不动了。
“叶言？”方循然试探性的叫他，他一动不动的靠着。
“开快点！告诉庚澈，直接回去。”
“好。”
——
安全区。
随着车子的接近，可以看见金属的高墙耸立。
高大的城墙上，密集的巡逻人员巡视着。离得近了，可以看见城墙上为了防御预留的口子。黑黢黢的枪口从里面探出一小节。
周玉陵隔着老远就将手伸出窗外，举起身份牌。
离得近了，他才减了速。
“滴——”
“验证通过，0313小队，欢迎回家。”
“经检测，车队人员生命体征异常，请尽快安排救护。”
“已为您通知值守医护，已通知医院准备手术。”
“请您将车开往指定地点，救援将会在两分三十六秒内赶到。”
“医护已在赶来途中，请您不要焦急，耐心等待。”
柔和的女声从半空中传来。
这是安全区内的AI——招摇。
大门迅速打开，看着沉重的门，开合却非常迅速。
周玉陵刚把车停到指定区域，救护车载着医护就到了。没有两分三十六秒。
“发生了什么？”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下车，迅速小跑到车边。
“车祸，我们的车在袭击中发生了侧翻。”方循然抱着叶言下车。
担架被抬过来，方循然俯身，把叶言放上去。
医生拿着小手电筒，扒开叶言的眼皮观察他的瞳孔。闻言，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生龙活虎的？”
“我……。”
“算了，你也得去做检查。”
医生打断他，带着他要上车。
“我晚点自己去。我还要交接。”
方循然拒绝。
医生问：“其他人呢？”
“副队在哪儿呢。”方循然指着另一个担架上的欧阳青。他随后看了眼叶言，迅速离开。
——
病房里的窗帘很重，蓝色的窗帘被风吹着，也不过掀起一角。
趴在床边的人抬起头，向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他看了眼床上的人，伸手拿过床头的遥控。
半开的窗户缓缓合上。
病床上，叶言安静的躺在那儿。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他的家——
蔚蓝的天空点缀着白云，灿烂的阳光洒下。
碧绿的草坪上，他的哥哥手里拿着一盘风筝线，远远的冲他招手：“阿言快来，我给你做了新的风筝。”
他的父母坐在白色碎花的野餐毯上，身边支着一把太阳伞。他的母亲捧着一本书，父亲在准备食材。在他看过去的那一刻，也看向他，朝他招手。
“阿言，去和你哥哥玩。等你爸爸做好吃的再叫你。”他母亲合上书，含着笑温柔的看着他。
“爸爸妈妈，哥哥。”叶言轻声呢喃。
他惊喜地瞪大眼睛，急忙小跑着上前，一阵风突然吹起，大雾弥漫。
原本清晰可见的面孔突然模糊。
“爸，妈？”他惊恐的跑了起来，想去抓住离得最近的哥哥。
可无论他怎么跑，好像都跑不到尽头。
脚步越来越沉重，叶言低头，脚底是泥泞的泥潭。他洁白的鞋子裹满了泥垢，看不出原样
“哥哥！”他慌乱的喊着，可他们却离他越来越远。
叶言感觉自己在往下陷，带着硝烟味的泥水灌进他的口鼻，他挣扎，却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丝光明在他眼前消失。
“叶言！”
他猛的睁开眼，急促的喘息。
方循然看见他睁眼，提着的心放下。
“哥哥？”叶言眼前模糊，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虚弱的抬手想触碰。
方循然握住他的手：“我是方循然。”
叶言恍若没听见。
门外传来闹哄哄地脚步声。
“让一让，让一让。让医生检查。”护士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连串的白大褂。
叶言抽回手，仰头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醒过来就好，至少还要住一周院。”医生做完检查，叮嘱方循然：“病人前三天只能吃点流食，忌辛辣，尽量只放点盐。”
“药一定要按时吃，要多注意伤口，避免发炎。病人这两天尽量不要运动，家属多注意一点。”
方循然连连应下。
等人都出去了，叶言开口问：“我怎么在这？”
“你那天重伤昏迷，已经睡了三天了。”方循然坐在他边上，关切地问他：“感觉怎么样？”
叶言好半晌才缓缓转头，双目无神地看着他。
方循然沉默片刻，“你刚刚梦见了什么？你刚才差点把自己憋死。”
“梦到了什么？”叶言重复一遍，又看向天花板。他眨眼，眼角落下泪来：“梦，吗？”
他嗓音沙哑，方循然想给他喂一点水，叶言紧抿唇缝，偏头避开。方循然放下杯子，注视着他。
“点点在我家，我晚上把它带过来？”方循然突然说着，他把床头上的遥控递给叶言：“这个遥控器你拿着，有个紧急呼叫按钮，摸到了吗？”
他带着叶言的手指摸到那个圆形的，中间有一个感叹号的按钮。
“床头也有，但是你估计按不到。要开窗也可以用这个。”
说罢，他起身朝门外走去：“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吃，马上回来。”
门咔一声关上，方循然额头抵在门上，长叹一声。他习惯性的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经过的智能机器人滑到他身边，眼中红光闪过。
“先生，医院禁烟，警告一次。三次警告后，您的行为将会被上传至治安管理中心。请您重视。”
它还没有方循然腰部高，脚下悬浮着，身体呈现倒水滴形的形状。头部圆形的，头顶一根短短的天线。
“抱歉。”方循然拿下烟，揉皱在掌心：“这个病房里的病人目前没有陪护，你看着点。”
“好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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