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龙羽下意识地搅动了水缸。
这一幕被走出来的周大娘看到，她抬手一巴掌拍在刘龙羽的背上，差点把刘龙羽拍进缸里。
“你这孩子，捣什么乱呢？这是你牛大哥辛辛苦苦挑来的井水，干净着呢，你这么一搅和，还怎么喝？真是胡闹！”
牛大哥？
井水？
刘龙羽愣住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矿区怎么可能会有水井？
刘龙羽冲进自己的卧室，发现牛文海常坐的位置上放着一大盒未拆封的尼达尼布，而生产日期竟然是明天？
“羽哥？！你在哪儿呢！快来呀！快来！”
四岁的小高飞举着汤勺，满脸兴奋地冲了进来，
“有个穿白大褂的姐姐送了好多罐头！”
刘龙羽接过小高飞递来的罐头，又盯着小高飞仔细看，心中愈发疑惑，不对啊，高飞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你这孩子，有点好东西就想着你羽哥。妈妈呢？”
高飞妈妈扭动着腰肢走进来，一把将高飞抱在怀里，对着刘龙羽说道：“牛大哥和你马大哥回来了，赶紧出来吃饭。”
“张晓丽？你？……”
刘龙羽看着眼前的女人，满脸的难以置信。
“啪！”
张晓丽轻轻拍了刘龙羽一下，
“没大没小的！虽说我看起来年轻，你就算不叫我阿姨，也得叫我一声姐姐吧。快走，小飞都饿了。”
张晓丽，高飞的妈妈，在矿区众人皆知，她是个只喜欢打牌和买衣服的懒女人。
而且她并不疼爱高飞，因为高飞是她在生不出孩子的头几年花钱买来的。
可眼前这个抱着高飞自称张晓丽的女人，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四五岁。
关键是，张晓丽不是比自己还小五岁吗？
刘龙羽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被这些诡异的事情给撑爆了。
就在这时，一只灰毛大老鼠突然炸毛，跃上了吊灯。
刘龙羽抬头望去，灯光下，如同游动的龙影，一帧帧画面印刻在龙鳞上，熟悉的脸不断闪现游动，然后消失，有周奶奶的，牛伯伯的，马大哥的，以及所有他认识的人。
只见这些人的容颜仿佛时光倒流，每个人都年轻了十几岁。
与此同时，一些不属于刘龙羽的记忆，就像岩浆倒入了沸腾的血液中，在二者相结合的瞬间，刘龙羽脑海中炸开陌生记忆——
二十年前那个雪夜，襁褓中的自己被放在7号矿洞口，岩壁上用龙血写着“LZ-1029”。
而婴儿的胸口闪烁着与吱吱眼中相同的三角印记。
刘龙羽只用了三分钟，便如同看电影般将这个陌生的世界在脑海中快速浏览了一遍。
紧接着，大老鼠身上的毛发开始脱落，在空中逐渐组建成一个三角形的符号。
待刘龙羽看清符号的形状，那些毛发瞬间消失，老鼠也不见了踪迹。
刘龙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刚才在浏览那些记忆时，他就感觉眼睛滚烫。
此刻，他伸出手覆盖住双眼，只觉眼皮处仿佛往外突出了好几层，摸起来还有鳞片般的触感。
他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只见自己的脸开始从颧骨处褪去增生晶簇，脖子上的龙鳞血纹也逐渐褪去，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发出龙类特有的低频震颤。
他死了。
又活了。
他不是人。
刘龙羽的眼睛对着镜子眨巴了一下，瞬间，一道金黄色的竖瞳出现在镜子里。
再一次眨巴眼睛，又变回了人类的瞳孔。
只是这一次，左侧眼睛变成了重瞳。
这个重瞳，无论刘龙羽眨巴多少次，都再也变不回之前的正常眼珠。
也就是说，刘龙羽重生了，还变异了。
这是刘龙羽在掐了自己十八次之后总结出来的结论。
“哎呀，饿死了。”
那熟悉又带着几分朝气的声音，在院子里悠悠响起，正是马博良。
此刻的他，年轻且活力满满，与记忆中那个被尘肺病折磨得虚弱不堪的模样大相径庭。
“周大妈饭做好了没有？快快快，开饭开饭。”
紧接着，牛文海那带着急切的催促声也传了过来，宣告着他们的归来。
年轻的马博良穿着一身质地优良的的确良花衬衣，那鲜艳的花色在阳光下格外惹眼。
下身配了一条卡其色的裤子，挺括有型。
腰间还系着一条时髦的皮带，锃亮的金属扣头闪烁着别样的光泽。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将手里的公文包随手丢在院子门口那辆崭新的自行车上，车把被压得微微晃动。
随后，他搓了搓手，一屁股坐在了竹椅上，竹椅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周大娘端着碗筷，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轻轻拍了一下马博良的肩头，那动作里满是长辈的亲昵与关怀：“去洗手，这么大个人了，吃饭总是忘记洗手，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呢，习惯得养好，不然以后他们都跟你学。”
“遵命！”
马博良俏皮地应着，一边一把揪住正准备落座的牛文海，那股子熟稔劲儿就像多年的老友。
“走，哥一块儿去。”
两人勾肩搭背地往屋内走去，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刚走进里屋，暖黄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
他们就看见刘龙羽正站在镜子前，眼神有些游离，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马博良一边拧开水龙头，让清凉的水流过手掌，嘴里叼着一根烟，烟雾袅袅升腾，对刘龙羽说道：“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帅哥呀，大中午地就开始臭美啦。话说，你早上嚷嚷着头疼不想去学校，睡一上午现在感觉好点了没？”
“嗯，好些了。”
刘龙羽轻声敷衍着，他微微埋着头，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不想让马博良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此刻的他，内心五味杂陈，眼前如此年轻健康的马博良，就像一道光，刺痛了他心底那些关于过去的悲伤回忆，他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哭出声来，暴露自己重生的秘密。
“哎呀，你洗脸就洗脸，没必要把整个脸都埋进去吧，赶紧的，袖子都打湿了。”
马博良见刘龙羽的动作有些迟缓，一把将他扯了起来，动作虽有些粗鲁，却满是关切。
随后，他抓起一块帕子，在刘龙羽脸上胡乱擦了一下，帕子上还带着淡淡的肥皂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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