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言成感觉自己像一条被反复暴晒又扔进冰窖的咸鱼，拖着灌满铅的双腿挪到家门口。七天看守所小黑屋的精神摧残，加上魔王孙子圣出狱带来的核爆级压力，让他现在只想一头栽进被窝，最好能直接睡到下个世纪。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门开了一条缝。
一股熟悉的、温暖的饭菜香气混合着……一股浓烈的、极具压迫感的、属于郭东方的香奈儿蔚蓝香水混合烟草的刺鼻味儿，霸道地钻进了他的鼻孔。
郭言成心里咯噔一下，汗毛瞬间倒竖！这味儿……是爹！亲爹！那个曾经在军区大比武上把侦察兵当沙袋练、退休后能把公园石锁当溜溜球耍的郭东方！
他硬着头皮推开门。
客厅的惨状让他眼前一黑。
蓓贝正伏在一个气质雍容、保养得宜的中年美妇人怀里，肩膀一耸一耸，哭得梨花带雨。那美妇人，正是郭言成的亲妈，孙辰。此刻，孙女士一手轻拍着蓓贝的后背，一手优雅地端着小茶杯，眼神却如同两把淬了冰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刚进门的郭言成。
“呦。”
孙辰放下茶杯，红唇轻启，那声音不高，却带着能把人冻成冰雕的凉气，
“这不是我们日理万机的郭董吗？酒驾拘留所七日游，体验如何？VIp待遇？”
郭言成头皮发麻，嘴角抽了抽，刚想挤出点笑容解释：“妈，您听我说……”
话没落地！
呼——！
一股恶风毫无征兆地从侧面袭来！快！猛！狠！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郭言成甚至没看清人影，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扇在了自己左脸上！
啪——！！！
那声音清脆响亮得如同过年放的二踢脚！
郭言成只觉得天旋地转，视野里瞬间充满了金色的星星、银色的月亮、以及一张飞速放大的、写满“父爱如山”的愤怒国字脸——郭东方！
他整个人真的如同被全垒打击中的棒球，双脚离地，在空中完成了一个极其标准、极其舒展、难度系数高达9.8的360度空中转体！衣袂飘飘，姿态“优美”！
咣当！噗嗤！
郭言成以一个极其狼狈的狗啃泥姿势，重重砸在玄关的鞋柜上，然后又弹下来摔在地板上，和几双蓓贝刚刷好的小白鞋滚作一团。
“爸……爸！您听我狡辩……不是，解释！”
郭言成眼冒金星，半边脸迅速肿起，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感觉脑浆子都快被这一巴掌扇匀乎了。他挣扎着想爬起来。
“解释个屁！”
郭东方声如洪钟，震得天花板上的吊灯都在晃悠。他穿着件不符合自己身材的polo衫，露出的臂膀肌肉虬结，青筋暴起，活像两尊盘踞的古铜色狮子。他一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如同铁钳，一把揪住郭言成的后脖领子，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他从鞋堆里提溜起来。
“老子当年在部队收拾刺头兵，都没你这么能折腾！”
郭东方另一只手指头快戳到郭言成肿起来的脸上。
“酒驾？！还撞死人？！郭言成！老子当初送你去国防大学是让你保家卫国！不是让你去当马路杀手！更不是让你混成什么狗屁黑社会头子！丢人！我们家乃汾阳王郭子仪的后代，你真是丢尽了老郭家八辈祖宗的人！”
砰砰砰！
伴随着怒骂，郭东方那蕴含着几十年军体拳功力的铁拳，如同打桩机般，毫不留情地落在郭言成的肩膀、后背、肋巴扇上！拳拳到肉，闷响连连！打的不是要害，但绝对疼得你怀疑人生！这是郭东方“爱的教育”保留节目——让你疼到骨子里，才能记住教训！
郭言成被打得嗷嗷直叫，像个破麻袋似的在老爹手里晃悠，毫无还手之力。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挨揍，是在接受古罗马角斗场的终极考验。
“东方！差不多行了！”
孙辰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但好歹是制止了郭东方单方面的“父爱如山体滑坡”，“再打真打坏了，还得浪费医疗资源。”
郭东方这才冷哼一声，像扔垃圾一样把郭言成掼在地上。郭言成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疼得龇牙咧嘴。
蓓贝从孙辰怀里抬起头，眼睛哭得红肿，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丈夫，又是心疼又是气，声音带着哭腔和决绝：
“郭言成！以前你混黑，我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哪天接到电话说你没了！我认了！是我傻！是我活该！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猛地站起来，指着自己还平坦的小腹，“这里！有我们的孩子了！我不想他（她）一出生就没爹！更不想他（她）有个坐牢的爹，或者……或者哪天就没了消息的爹！”
她眼泪又涌了出来：“宏图！宏图！那个吃人的地方！你到底还要陷在里面多久？！你真要带着我们娘俩一起跳火坑吗？！”
“就是！”
孙辰立刻优雅地接过话头，开始了精准拱火，“蓓贝说得对！言成啊，妈知道，男人嘛，有点事业心是好的。可你那‘事业’是什么？是刀头舔血！是违法犯罪！是随时准备吃枪子儿！你爸当年在战场上真刀真枪跟敌人干，那是保家卫国！你呢？你这算什么？给黑社会当老大？很光荣吗？”
她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语气轻飘飘的，却字字诛心：
“你要真放不下你那‘宏图霸业’，也行。我们老两口带着蓓贝和孩子回老家，离你远远的。你就抱着你那‘郭董’的宝座，好好当你的土皇帝去吧。什么时候被人砍死在街头，我们也能让你孩子好心给你收个尸，清明给你烧点纸钱，也算全了这场父子情分。”
“妈！您别说了！”
郭言成听着这杀人诛心的话，又急又气又委屈，挣扎着想爬起来，“不是我不想退！是现在根本退不了！孙子圣！孙振邦那个疯子儿子！他出来了！他现在就是个行走的核弹！他要拉着整个宏图，拉着金州跟他一起疯！搞什么‘银三角’！他现在最恨的就是我这个‘占’了他位置的！我要是现在拍拍屁股走了，你们怎么办？他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们！”
他喘着粗气，看向郭东方，眼神带着恳求：“爸！妈！蓓贝！你们信我最后一次！现在金州太危险了！你们必须马上走！立刻！马上！离开金州！越远越好！等我把这个疯子解决掉……”
“解决？你怎么解决？”
郭东方虎目一瞪，打断他，“靠你那个破集团里那些乌合之众？还是靠你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去跟那个疯子拼命？老子告诉你！你不退出，不跟我们走，我们哪儿也不去！要死，一家人死一块儿！我郭东方丢不起临阵脱逃、连累家人的脸！”
“爸！”郭言成急得直跺脚。
“你闭嘴！”郭东方大手一挥，斩钉截铁，“两条路！要么，你现在就辞了你那狗屁董事长，跟我们走！要么，你就当我们都死了！你自己玩你的黑社会过家家去！”
局面瞬间僵死。郭言成看着老爹那油盐不进、视死如归的倔强脸，再看看哭成泪人、抚着小腹的蓓贝，还有旁边优雅喝着茶、眼神却冷得像冰的老妈……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悲愤涌上心头。
“好……好……”
郭言成咬着牙，声音嘶哑，“你们不走……行！但金州不能待了！太危险！”
他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愤怒和急切而微微颤抖，拨通了林薇的加密线路，几乎是吼出来的：
“‘林薇！我家！立刻！马上！派最可靠的人！最高级别的安全屋！把我爸妈和蓓贝接走！安顿好！要绝对安全！孙子圣那疯子随时可能发疯！他们要是掉一根汗毛，老子跟你没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传来林薇冷静的声音：“收到。‘扳手’带人，十分钟后到。安全级别：蜂巢。”
十分钟后，程铭带着几个穿着便装、气质却如同出鞘利刃的精干人员准时出现。没有多余废话，高效、专业地将还在骂骂咧咧的郭东方、优雅中带着点好奇的孙辰以及担忧地看着郭言成的蓓贝迅速接走。郭言成看着消失在电梯口的家人背影，心像被掏空了一块，又沉甸甸地压上了更重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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