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的玉兰花瓣被风吹落一片，正落在华贵妃石榴红的裙裾上，白得耀眼，红得灼目。
她轻轻拾起那片花瓣，指尖摩挲着细腻的纹理，唇角微扬：\"官家，臣妾记得当年，臣妾折的那枝红梅，您偷偷替臣妾藏了半日呢～\"
官家赵祯朗声一笑，眼中浮现几分怀念：\"那时你胆子大得很，如今倒学会拿往事打趣朕了。\"
华贵妃眼波流转，故意嗔道：\"臣妾如今胆子也不小，只是官家纵着，反倒显得臣妾规矩了。\"
赵祯摇头失笑，伸手替她拂去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明日上元节，宫中设宴，爱妃可想好穿什么了？\"
华贵妃眸光一亮，转身走向内殿的紫檀木衣橱，翠微连忙上前掀开锦缎罩帘。只见里头挂满了各色华服，绯红、宝蓝、鹅黄、翠绿，无一不是鲜艳夺目，绣着繁复的缠枝牡丹、孔雀翎羽、金凤朝阳，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臣妾正犹豫呢。\"她指尖轻点几件华服，侧首笑道，\"这件金线孔雀羽的，是去年官家赐的蜀锦裁的；这件绛红牡丹纹的，是江南新贡的云锦；还有这件……\"
赵祯走近，目光落在一件正红织金凤袍上，袖口与裙摆皆以金线绣出展翅凤凰，领口缀着细密的珍珠，却并非素白，而是染了淡淡的胭脂色，华贵中透着几分妖娆。
\"这件倒是新鲜。\"赵祯伸手抚过衣料，\"朕记得尚服局前些日子说新得了染珠的方子，竟真叫你用上了。\"
华贵妃得意地扬起下巴：\"尚服局那几个老嬷嬷，起初还劝臣妾莫要糟蹋珍珠，说染色不合规矩。可臣妾偏要试试，如今染出来，不也好看？\"
赵祯失笑：\"你呀，总爱折腾这些。\"
华贵妃眼尾微挑，故意道：\"那官家明日可要穿得素净些，衬得臣妾更好看些？\"
赵祯摇头：\"朕明日穿那件靛蓝织金云龙纹的袍子，虽不比你鲜艳，却也压得住场。\"
华贵妃满意地点头，又转头对翠微道：\"去把本宫那套红宝石头面取来，明日就戴它。\"
翠微应声而去，不多时捧来一个描金漆盒，掀开盖子，里头是一整套赤金嵌红宝石头面——凤冠、步摇、耳坠、项圈、手镯，宝石在烛光下流转着如血般浓艳的光泽。
翠微微微挑眉：\"这套头面，朕记得是去年西域使臣进贡的？\"
华贵妃含笑点头：\"正是。那使臣说，这红宝石在他们那儿，是只有王后才能戴的。\"
赵祯低笑：\"那你明日戴上，岂不是要叫满朝命妇都看直了眼？\"
华贵妃轻哼一声：\"她们平日总说臣妾打扮太过，明日就叫她们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华贵。\"
翌日黄昏，华灯初上，整个皇宫张灯结彩，御花园里挂满了琉璃宫灯，映得夜色如昼。
华贵妃梳妆完毕，一袭正红织金凤袍，头戴红宝石头面，额间贴着一枚金箔花钿，唇染朱砂，眉眼如画，整个人明艳得几乎灼人眼目。
翠微捧来铜镜，华贵妃左右端详，满意地点头：\"不错，今日这般打扮，才算不负上元佳节。\"
正说着，外头传来太监的通报声：\"太子妃及二位王妃到——\"
华贵妃抬眸望去，只见三位儿媳依次入内，今日倒是比昨日打扮得鲜亮些——大儿媳狄玥穿了件藕荷色绣金牡丹的褙子，二儿媳选了件鹅黄织银海棠的襦裙，三儿媳则是一袭淡粉缀珍珠的罗衫。虽比平日艳丽，可站在华贵妃身旁，仍显得素净。
华贵妃微微蹙眉：\"你们今日就穿这些？\"
太子妃狄玥低声道：\"回母妃，儿媳们商议过，觉得这般已算鲜亮了……\"
华贵妃摇头：\"上元佳节，满宫命妇皆盛装出席，你们这般打扮，岂不是叫人笑话？\"
三儿媳怯怯道：\"可若穿得太过了，怕惹人非议……\"
华贵妃冷笑一声：\"非议？本宫在这宫里被人非议了快二十年，不照样活得痛快？\"
她转身走向衣橱，亲自挑了几件颜色鲜亮的衣裳丢给她们：\"换上！今日谁若敢说你们半句不是，自有本宫替你们撑腰！\"
三位做儿媳妇的面面相觑，终究不敢违逆，只得依言换上。待她们重新梳妆完毕，华贵妃这才满意地点头：\"这才像话。\"
华贵妃携三位儿媳抵达宴会场合时，宴席已开，丝竹声声，觥筹交错。她一踏入殿内，满座命妇皆是一静，随即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华贵妃今日这打扮……\"
\"红宝石满头，也不怕逾制？\"
\"官家竟也由着她……\"
华贵妃恍若未闻，昂首走向自己的席位。赵祯见她来了，眼中浮现笑意，抬手示意她近前。
华贵妃行至御座旁，盈盈一礼：\"臣妾参见官家。\"
赵祯笑道：\"爱妃今日这身打扮，倒叫朕想起当年初见时的模样。\"
华贵妃眼波流转：\"官家还记得？\"
仁宗低声道：\"如何不记得？记得一日，朕闲暇去御花园时，看到你了，那时你穿一身红裙，在御花园里扑蝶，朕还当你是个小宫女。\"
二人相视一笑，殿中众人见状，议论声更甚。
这时，坐在下首的曹皇后轻咳一声，温声道：\"贵妃妹妹今日这身衣裳，倒是别致。\"
华贵妃转头，见曹皇后一身素雅宫装，额间只贴了三颗珍珠，发间簪着银钗，端庄却略显寡淡。
她微微一笑：\"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妾不过是趁着佳节，打扮得喜庆些。\"
曹皇后淡淡道：\"只是这红宝石……似乎逾制了？\"
殿内霎时一静。
华贵妃尚未开口，赵祯已先笑道：\"皇后多虑了，这红宝石是朕赐的，何来逾制一说？\"
曹皇后神色一滞，随即垂眸：\"是臣妾失言了。\"
华贵妃唇角微勾，故意晃了晃腕上的金镶红宝石镯子，宝石折射出的红光映在曹皇后素净的衣袍上，显得格外刺目。
宴席散后，华贵妃回到漪澜殿，卸下钗环，对镜自照。
翠微一边替她梳发，一边低声道：\"娘娘今日可算出了口恶气，曹皇后那脸色，奴婢瞧着都痛快。\"
华贵妃轻笑：\"她素来爱端着皇后的架子，今日倒叫本宫当众驳了面子，不用理会她，她自己能把自己怄死！\"
正说着，外头传来脚步声，赵祯竟亲自来了。
华贵妃起身相迎：\"官家怎的来了？\"
赵祯笑道：\"朕来看看，今日可有人惹爱妃不高兴？\"
华贵妃眼尾微挑：\"有官家撑腰，谁敢惹臣妾？\"
赵祯大笑，伸手揽过她：\"明日朕再赐你几匹新贡的云锦，随你裁衣裳。\"
华贵妃靠在他肩头，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轻声道：\"臣妾不要云锦。\"
\"哦？那爱妃要什么？\"
\"臣妾要官家答应，纵着臣妾一辈子。\"
赵祯低笑，捏了捏她的鼻尖：\"朕何时没纵着你？\"
窗外，上元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绚烂如华贵妃裙摆上的金凤，明艳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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