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插着日本国旗的黑色轿车驶进裘庄。
一名日本军官捧着个锦盒走进龙川肥原的办公室。
龙川瞥见盒中那柄武士刀，心头猛地一沉——那分明是剖腹专用的短刀，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武田君，老师他……不，侯爵大人这是何意？”他强压着声线的颤抖问道。
武田垂眸应道，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侯爵大人的深意，属下怎敢妄揣。不过可以告知龙川君，几小时前南京的汪主席亲自致电松井司令，要求从派遣军司令部调派情报人员支援此地。”
“为何？”
“德军对苏开战之后，这两日上海76号、华东剿总及各情报机关截获了海量国共密电。南京方面忧心忡忡，怕重庆与延安会迫于苏联压力，暂抛皖南事变的嫌隙，联手策划大规模军事行动。”
“可这与侯爵大人有何关联？”
武田抬眼冷笑：“龙川君这便是明知故问了。密码船上的译码专家折损殆尽，内阁与军部里，侯爵大人的政敌正虎视眈眈。你若行动失败，让侯爵蒙羞，这把刀怕是迟早用得上——届时我倒不介意做你的介错人。”
龙川紧攥着刀柄：“请武田君回禀侯爵大人，此次行动绝无失手之理。我确信老鬼就在他们中间，那些人鼓噪着让汪主席向松井司令施压，无非是逼我即刻放人，这恰恰印证了老鬼藏在其中。”
“可你没时间了！”武田陡然厉喝，“别忘了侯爵原本给你的期限是七天，你却毫无进展。除了揪出老鬼，你肩负的任务远比这更重要。三天，这是最后的期限。”
武田起身离去，拉开门时，正撞见王田香候在门外。
王田香蹑脚走进办公室，见龙川正摩挲着那柄短刀，口中喃喃：“好刀，至少抵得上五条人命。”
“大佐小心，别伤着自己。”他连忙凑上前，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重庆和延安那边坐不住了。”龙川将刀重重拍在桌上，“放了一堆假消息糊弄鸡鸣寺那群蠢货，想逼着我放跑老鬼。”
“对对！这叫敲山震虎，放火烧林！”王田香忙不迭附和，“这般弯弯绕绕的伎俩，还是瞒不过大佐您的火眼金睛。”
“识破了又有什么用？”龙川猛地抬手扫过桌面，文件散落一地，“一群自以为是的废物！”
王田香赶忙道：“上海传来消息，金生火说的话全都是真的，都一一印证了。”
“还有吗？”
王田香一脸谄媚：“白小年那个瘫痪在床的爹，是假的，已经被我抓起来了，他就是裘庄的老管家，巧了，这人我认识。”
“他家里搜了吗，有没有找到玉牌？”
“没有，应该是被白小年藏起来了。”
龙川肥原眉头紧锁：“白小年会藏在哪里，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会藏在紧要的地方，对了，让你联系黄雀，他怎么说。”
“他说，他制订了一个计划，老汉被抓，他征得上级组织同意，可以派人假扮成清洁工来裘庄和老鬼接头。”
“好消息，告诉厨房，今天晚上，将有一场丰盛的晚宴。”
………………
“什么，吴志国招了？”顾晓梦放下手中的汤勺，不可置信地看着王田香。
裘庄，午餐，四人沉默地吃着饭，王田香带来了这个好消息。
王田香点点头：“招了，全都招了，你说吴大队这么硬一条汉子，真是想不到，多过几遍堂，一样熬不住。”
白小年冷笑道：“我看不是多过几遍堂，是多上几遍刑吧。”
王田香陪着笑：“白秘书您受苦了，都怪吴志国，他要是早招了不就没事了吗，我也不至于得罪几位，不过都过去了，老鬼抓住了，各位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白小年道：“借您吉言，不过这次你王处长可是立大功了。”
王田香皮笑肉不笑道：“龙川大佐今晚安排了盛宴，还为几位准备了新衣服，也算是感谢几位这今天的配合吧，明天一早，各位打道回府。”
四套礼服摆在四人面前。
一直闷不做声的金生火忽然道：“这穿新衣吃好饭，不像是打道回府，倒像是要上刑场啊。”
王田香赶忙道：“诸位，我王田香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不干照样有人抢着干，我也是公事公办，没法子嘛，咱们都是汉奸，一家人嘛，出了这裘庄可不许记我王田香的仇。”
白小年翘着兰花指指着王田香道：“我就说嘛，怎么这么容易就放我们出去，原来还是鸿门宴，这次因为一个老鬼把我们抓进来，下次再出现什么阎王判官的，可指不定就轮到谁了。”
金生火和白小年拿着衣服回房间了，顾晓梦看着给自己准备的洁白色的白色礼服，嫌弃地道：“这土里土气的，裙子还这么长，怎么穿，玉姐，你帮我改改吧。”
“抱歉，我不是顾家的裁缝。”
顾晓梦摇着她的胳膊撒娇：“玉姐，您就帮帮忙嘛。”
李宁玉一脸无奈，跟着顾晓梦去了她的房间。
“玉姐，你真的以为吴志国招供了？”
“不知道，也许是他真招供了，也许是王田香在耍花招。”
“吴志国一定不是老鬼，红党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一定不会招他这样的人。”
“同情红党的话永远不要说出口。”李宁玉把改好的衣服塞到顾晓梦手里，“或许他是冤枉的，可替他喊冤的话，我是说不出口，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讨厌吴志国。”
“不，我不讨厌他，我对他完全没有感情，感情只是弱者的借口，是干扰项必须要排除。”
“玉姐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李宁玉冷冷盯着顾晓梦：“因为，你一直企图用感情干扰我。”
顾晓梦干笑两声，赶忙转移话题：“玉姐，你觉得这晚宴，是不是龙川肥原用来捉老鬼的诡计。”
李宁玉愣了愣，道：“或许吧，要不你试试合不合身。”
“我猜啊，龙川肥原想找人假冒红党来和老鬼接头，说不定，还是个清洁工。”
顾晓梦穿上洁白的礼服，缎面在灯下泛着柔和的珠光，像揉碎了的月光裹在衣料里。
她转过身，李宁玉轻手轻脚地为她系上背后的珍珠扣，一颗颗圆润的珍珠顺着脊椎往下排，像串起了一串冰凉的星子。
李宁玉看着顾晓梦愣愣出神，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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