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几乎要将我冻伤。
但这点痛楚,与我心中的惊涛骇浪相比,不值一提。
我死死扣住沈墨的后颈,指腹精准地压在他皮肤下那道熟悉的、凹凸不平的刻痕上。
那不是伤疤,而是一种烙印,一种经年累月的使用才会留下的磨损痕迹。
我的呼吸几乎停滞,大脑在缺氧的眩晕中疯狂运转。
这道刻痕的轮廓,每一处细微的凹陷和凸起,都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记忆中最黑暗的角落。
父亲,那个永远带着温和笑容的普通巡警,他随身佩戴的警号,编号A - 713,就是这样的磨损模式。
我小时候曾无数次偷偷把玩那枚冰冷的金属牌,对上面每一道划痕都了如指掌。
“不可能……”我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疏桐。”沈墨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被我扼住命脉的人不是他,“你早就该怀疑了。一个普通巡警的死亡,怎么会牵扯出这么多……异常?”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我猛地抬起残缺的左臂,那截断裂的水晶体在实验室惨白的光线下,折射出森然的寒光。
就在几分钟前,我还以为这只是一个失败的、将我变成怪物的义肢。
但现在,一个疯狂的猜想攫住了我。
我将那块晶体的锋利断面,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按向沈墨后颈的警号凹槽。
严丝合缝。
仿佛这块晶体本就是从那警号上剥离下来的一部分。
两者接触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窜过我的手臂,直抵大脑皮层。
凹槽的底部,一串微不可见的磷光字符被瞬间点亮,幽幽地闪烁着,像深海中水母的死亡之舞。
那是一串终止码,一串由二进制和特殊符号组成的、独一无二的基因序列密码。
而这串密码,我见过。
每天清晨,当我用虹膜解锁实验室权限时,屏幕上闪过的那一串瞬时验证码,就和它一模一样。
那是我的虹膜。
我的存在,从一开始就和父亲的死亡标记,和这间诡异的实验室,甚至和沈墨这个神秘的男人,捆绑在了一起。
“为什么?”我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欺骗、被操纵了二十多年的愤怒,“我的虹膜代码,为什么会刻在代表我父亲警号的烙印里?”
沈墨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他猛地向后一挣,挣脱了我的钳制。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嘶啦一声,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暴力,将自己胸前的白衬衫彻底扯开。
他胸口的皮肤光洁如新,但心脏搏动的位置,却不是平坦的胸肌。
那里,一个由血肉、筋膜和某种半透明物质构成的、正在缓缓搏动的立体结构,暴露在空气中。
它的形状扭曲、诡异,光线在它的表面发生着不合常理的偏折,仿佛一个将无限空间禁锢于方寸之间的牢笼。
克莱因瓶。一个只有外表面,没有内外之分的拓扑学模型。
“看清楚了吗,疏桐?”沈墨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用一只手按着胸口那个搏动的怪物,另一只手指向我们身前那个巨大的、悬浮在半空中的圆柱形容器,“父亲的警号和你的虹膜是‘钥匙’,而我们,是启动钥匙的‘活体’。我们的声纹,拥有几乎无法被复制的相位差。当它们同时输入一个量子纠缠系统时,就能在现实维度上,撕开一道短暂的时间裂隙!”
他的话像天方夜谭,但我却无法反驳。
因为我胸腔里的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与他胸口那个克莱因瓶产生着诡异的共鸣。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吸引和排斥,仿佛我们本该是一体,却被硬生生分成了两个独立的囚笼。
不等我发问,沈墨已经抓起实验台上的一把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的掌心。
鲜血瞬间涌出,但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将流血的手掌按在了那个悬浮容器表面的细微裂缝上。
他的血液,仿佛拥有生命一般,沿着裂缝迅速渗入。
容器内部,原本浑浊的培养液开始剧烈翻滚,无数微小的气泡升腾而起。
紧接着,在容器的正中央,一团光影开始凝聚、旋转、拉伸,最终,形成了一本悬浮在液体中的、若隐若现的笔记。
那封皮上,用隽秀的字迹写着——法医笔记。签名是,林正南。
我的父亲。
那本该在三年前的密室凶案现场就已消失的,记录着我母亲被灭口前所有线索的,父亲的笔记!
它竟然以量子投影的形式,被封存在这里!
“母亲……”我的嘴唇哆嗦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
也就在这一刻,我右眼的虹膜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感。
眼前的世界瞬间被庞大的数据流覆盖,那本笔记的封皮在我眼中被无限放大、解析。
一行被特殊加密的数据,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死者(白舒华),死亡前6小时,体温35.2c。
这是母亲被灭口当天的体温数据!
一个从未在任何官方报告里出现过的,异常的低温数据!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将这个数据与三年前那个雨夜联系起来。
密室现场,母亲倒在血泊中,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意外。
但有一点始终困扰着我——血迹的凝固曲线。
根据当时的空气湿度和环境温度,那摊血迹的凝固速度,比理论值要慢上百分之七。
警方将此归结为环境误差
现在,我明白了。
如果母亲在死前体温就已经异常偏低,那么她血液的初始温度就低,凝固速度自然会变慢!
笔记封皮上那些看似随机的纤维磨损,那些微小的划痕和折角,它们的排列模式,竟然与那条被篡改过的血迹凝固曲线,完全吻合!
这不是巧合。这是我父亲留下的,用生命加密的,最后的遗言!
“划开它!”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
沈墨他捡起一块刚才扯裂衬衫时崩飞的、他心脏结构上的克莱因瓶碎片,那碎片边缘闪烁着幽蓝色的微光,锋利无比。
他用碎片,小心翼翼地划开了那本量子投影笔记的封皮。
就在封皮被划开的一瞬间,异变陡生!
实验室里,所有悬浮的、大小不一的容器,无论里面装的是什么,都在同一时刻停止了内部的翻滚。
然后,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齐刷刷地调转方向,所有容器的顶端,都精准地指向了我们脚下的地面——警局,地下三层。
“不好!”沈墨脸色剧变,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些容器表面。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容器的玻璃外壁上,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雾气。
“是温差!至少3c的温差!这股能量波动……陈警监的备用躯体,它就在地下三层!它在同步我们的声纹特征,想要窃取我们的权限!”
陈警监!那个总是笑眯眯、像个弥勒佛一样的顶头上司!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我的心脏。
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一种即将触及真相的疯狂。
我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右肩那道狰狞的疤痕上。
那是三年前,我为了调查真相,强行闯入证物室时留下的。
母亲……母亲最后一次手术……那份被列为最高机密的记录!
我猛地抢过沈墨手中的手术刀,没有丝毫犹豫,将冰冷的刀锋狠狠刺入自己右肩的疤痕深处!
剧痛传来,但我却感觉不到。
因为一股滚烫的数据流,正顺着我的神经,从那道疤痕里喷涌而出。
“找到了!”我嘶吼着,像一头绝望的困兽,“母亲最后一次手术记录里的磷化物配方!她身体里被注射了东西!”
我用力挤压伤口,涌出的却不是红色的血液,而是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蓝色液体。
那蓝色的血液在离开我身体的瞬间,并没有滴落,而是在空中盘旋、凝聚,最终,在我和沈墨之间,勾勒出了一个与他心脏上那个结构完全相同的、由蓝色光线组成的克莱因瓶模型!
我们,果然是一体的。
“终止剂……”沈墨看着那个蓝色的模型,他拿起实验台上的一支注射器,抽取了某种透明的液体,毫不犹豫地推进了那个由我的血液构成的克莱因瓶模型中。
就在液体被完全注入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我看见,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目光越过我,望向我身后。
在那里,局长办公室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座椅,不知何时也变成了一团量子投影,而在那虚幻的投影中,一个穿着警服的、面容模糊的幻影,正缓缓浮现。
那是……沈墨的父亲?
而我,感觉到了左臂传来的一阵难以忍受的灼热。
我低下头,惊骇地看到,我那只由水晶构成的左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它不是碎裂,而是像蜡烛一样,变成透明的液体,从我的指尖滴落,在地面上发出现滋滋的声响。
水晶外壳完全融化,露出了里面被包裹着的、由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金属线路构成的核心。
那些线路盘根错节,在我的断腕处,汇集成一个复杂的、闪烁着幽光的矩阵。
那是一个坐标。
一个用声纹终止码写成的,独一无二的,指向性坐标。
它所指向的位置,正是警局地下三层,服务器阵列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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