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漫过结界的那晚，林七将万魂谷的灵草茎抛进浊浪。那些曾用来做听蝉屋桌椅的灵草遇水疯长，在谷内织成片绿色的网，凡世逃来的百姓踩着草网往高处走，怀里还抱着受惊的孩童。“抓紧传味苗的藤蔓！”阿木站在灶语堂屋顶，把百味墙的砖一块块抛给众人，“踩着这些砖，水浸不透！”
姜瑶光的星盘悬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盘上的光纹此刻成了指引的灯：哪处有被困的人，哪处的灵草网快断了，哪处能找到干净的水源，都在光纹上闪着不同的亮。她声音有些发哑，却始终没停：“东边的石兽快撑不住了，阿青带山精去换班！北边的灵草缺肥，孙儿把灵果核撒过去！”
孙儿的竹筐早就空了，此刻正用小铲子往洪水里埋红薯种。“奶奶说，水退了总要种新的。”他把最后一把种子埋进泥里，突然发现传味苗的根须从泥里钻出来，缠着红薯种往下扎，“它们在帮忙！”果然，种子周围很快冒出细芽，芽尖顶着泥，竟在浊浪里撑起片小小的绿。
老铁匠的两口铁锅架在高地的石头上，新锅煮着救人的姜汤，旧锅熬着赈灾的粥。凡世的灾民添柴，魔界的石兽劈柴，妖界的狐狸叼来晒干的灵果当糖，天宫的仙童往粥里滴清露去腥。“多熬点！”老铁匠的胳膊被烫伤了，却顾不上擦，“喝口热的，才有力气撑。”
有个凡世的老妇人抱着发高烧的孙子哭，姜瑶光舀了勺姜汤，混着星盘光纹里透出的灵气喂下去。孩子烧刚退，就指着锅里喊：“有星星！”众人看去，粥面上浮着的灵果碎和清露珠，在火光下真像星星，连浊浪拍打的声音都柔和了些。
阿木在泥里挖排水沟时，挖出块南坡村的灶砖，正是百味墙上那块带着烟火痕的。砖上的传味苗根须缠了圈新泥，他把砖往高处挪了挪，根须竟顺着他的手往上爬，缠上旁边块魔界的青砖。“你看，它们自己在搭桥呢。”阿木笑了，泥糊了满脸，“味道记着旧家，根就往一起凑。”
林七站在灵草网的最边缘，那里的浪最大，灵草随时可能断裂。他将《三界味经》的字句念出声，声音混着风雨，竟让灵草的茎变粗了几分。“水是凉的，心是热的，热就能化凉。”他转头看向身后——高台上，孙儿正教魔界少年数红薯种；灶边，老妇人和狐狸分着块麦饼；星盘下，阿青在给受伤的仙童包扎伤口。
突然，传味苗的藤蔓开始集体发光，从谷内一直连到洪水里。那些被淹的村庄、被困的生灵、甚至浊浪里挣扎的鱼，都被这光纹缠上了。孙儿指着光纹惊叫：“叶纹在记账！记的是谁帮了谁！”——石兽救了三个百姓，叶纹是三块石头；狐狸叼回五个孩童，叶纹是五片狐尾；仙童降下云帆救了渡船，叶纹是朵小云。
“不是账，是牵挂。”林七轻声道，看着光纹在浪面上织成张巨大的网，网中央，颗新的传味苗种子正在泥里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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