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黑高筱贝的电话，删掉聊天记录后的几天，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像一只受伤的蜗牛，缩进坚硬的壳里，拒绝接触任何可能与他有关的人和事。手机调成了静音，外卖送到门口才敢悄悄去拿，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整个世界。
心里的疼痛并没有因为我的逃避而减轻，反而像陈年的伤口，在寂静的夜里，隐隐作痛。我一遍遍地回想那天在咖啡馆外的情景，他皱着的眉头，他不耐烦的语气，还有林薇那张清秀的脸，像电影回放一样，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我知道自己那天的行为有些过激，或许，他和林薇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或许，我误会了？
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那天他看林薇时温柔的眼神压了下去。那种眼神，是我从未在他看我时见到过的。那不是朋友之间的熟稔，而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欣赏和……喜欢。
“叮铃铃——”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我吓了一跳，以为又是外卖，犹豫着要不要去开。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我的心猛地一沉——是高筱贝。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我们搬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从未主动告诉过他新地址，难道是问了我爸妈？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下意识地想躲，可门铃声还在坚持不懈地响着，伴随着他有些急促的声音：“你到底怎么了？有事不能好好说吗？躲着算什么？”
躲着算什么？
我苦笑了一下，是啊，躲着算什么呢？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门问：“你怎么来了？”
“你说我怎么来了？”门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火气，“你把我电话拉黑，微信不回，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高筱贝似乎被我气得笑了出来，“冯溪，你别忘了，我们是二十多年的发小！你就这么对我？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发小？”我重复着这个词，心里那根刺又开始隐隐作痛，“高筱贝，在你心里，我们就只是发小，对吗？”
门外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他有些疲惫的声音：“不然呢？我们还能是什么？”
“不然呢？”我猛地拉开了门，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头发有些凌乱，眼底带着血丝，似乎这几天也没睡好。看到我苍白憔悴的脸，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和……心疼？
但我顾不上这些了，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在他这句“不然呢”的刺激下，彻底爆发了。
“高筱贝，你告诉我，不然呢？！”我看着他，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二十多年，从穿开裆裤到现在，你告诉我，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个发小？！”
“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这有什么问题吗？”高筱贝皱着眉，语气也硬了起来，“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就因为那天在咖啡馆看到我和林薇？我都说了，我们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我冷笑，“普通朋友需要你那么温柔地说话？普通朋友需要你帮她拂开头发上的柳絮？高筱贝，你当我瞎吗？！”
“我那是顺手！”高筱贝提高了音量，“你能不能别这么不可理喻？！林薇是我一个师叔介绍认识的，说起来算是相亲，但我们真的只是见了几次面，聊得比较投机而已，根本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相亲？”这个词像一把刀，精准地刺中了我的痛处，“所以，你是在相亲？你要找女朋友了，对吗？”
“那又怎么样？”高筱贝似乎也被我激怒了，“我都多大了？家里人着急，介绍个姑娘认识，很正常吧？难道我这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了？！”
“正常？”我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是，你谈恋爱结婚，当然正常。可我呢？我算什么？我这么多年……”
我又一次差点说出那四个字，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这么多年，把你当什么，你知道吗？！”
“你把我当什么？”高筱贝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不解，“当最好的朋友，当哥哥，不是吗？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一直都是这样？”我只觉得一阵心寒，“是啊，一直都是这样。是我自己犯贱，是我自己异想天开，是我自己……把友情当成了爱情！”
这句话说出口，我和他都愣住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高筱贝呆呆地看着我，嘴巴微张，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慌乱。
我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消失了。原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原来，我藏得那么好，好到他从未察觉过我一丝一毫的心意。
也好，说出来了，也就彻底死心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尽管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滑落：“高筱贝，现在你知道了。我喜欢你，不是发小之间的喜欢，是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从……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具体什么时候，我也忘了。”
“我看着你进德云社，看着你从一个小学员变成能上台的演员，看着你越来越多人喜欢，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我不敢告诉你，我怕连‘发小’这个身份都保不住。我以为，只要我在你身边，总有一天……”
我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高筱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被施了定身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点模糊的音节。他的脸色很白，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不知所措，还有……我不敢去深究的、或许是怜悯的东西。
“所以，”过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那天在咖啡馆，你是因为这个……才那么激动？”
“不然你以为呢？”我擦了擦眼泪，苦笑着说，“看到喜欢的人和别的女生坐在一起，笑得那么开心，我该是什么反应？恭喜你吗？”
高筱贝沉默了。他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眉头紧锁，像是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房间里只剩下我压抑的啜泣声和他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认真：“冯溪，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你不用对不起。”我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是我一厢情愿，是我自作多情。”
“不是的，”他急切地想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太突然了。我们一直是朋友，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我知道。”我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所以，现在你知道了。高筱贝，我们以后……还是别再联系了吧。”
“别再联系了？”高筱贝像是被这话刺到了，猛地抬起头，“为什么？就因为这个？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就因为你喜欢我，就要断了？”
“不然呢？”我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悲哀，“你让我怎么面对你？看着你去谈恋爱，去结婚，看着你叫别人‘老婆’，而我，只能在旁边笑着说‘恭喜’？高筱贝，我做不到。”
“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啊！”高筱贝的声音也提高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但是我可以当作不知道啊！我们还是好朋友，还是发小，不好吗？”
“不好。”我斩钉截铁地说，“高筱贝，感情不是橡皮擦，写上去了，就擦不掉了。我喜欢你，这是事实，我没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你想怎么样？”他似乎也有些生气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让我也喜欢你吗？可我做不到啊！我对你，真的只有妹妹一样的感情！”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彻底将我和他之间最后一点温情斩断了。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喜欢了十几年的男人，第一次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原来这么远。远到他明明站在我面前，我却觉得，我们隔着万水千山。
“我没想让你怎么样。”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决绝，“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心意，然后，选择退出。”
“退出？”高筱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这算什么？闹了这么大一场，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喜欢我，然后说要退出？冯溪，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成熟？”我笑了，笑得眼泪又流了出来，“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永远都那么幼稚，那么不懂事？高筱贝，我喜欢你十几年，看着你从男孩变成男人，我比谁都希望你好。可我也是人，我也有感情，我做不到看着你属于别人，还能心安理得地做你的‘妹妹’。”
“所以，你就用拉黑电话、删掉微信、躲起来的方式来解决问题？”高筱贝的语气里充满了失望，“这就是你所谓的处理方式？”
“不然呢？”我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做？像个小丑一样，继续跟在你身后，看着你和别的女生卿卿我我，然后还要笑着祝福你们吗？高筱贝，你觉得，这公平吗？”
“我和林薇真的没什么！”高筱贝再次强调，语气有些急躁，“我跟她见面，只是因为家里人催得紧，而且……而且我对她真的没那种感觉！”
“有没有感觉，跟我有关系吗？”我苦笑，“就算你现在对她没感觉，以后呢？你总会遇到你喜欢的人，总会谈恋爱，总会结婚。而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我。”
“你怎么知道永远不会是我？”高筱贝突然提高了音量，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你就这么笃定？”
我愣住了，看着他，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眼神有些闪躲，语气又冷了下来，“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因为这个就把我们这么多年的关系都否定了。”
“不是我否定，是你从来都没看清过。”我摇摇头，“高筱贝，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一样。是我太一厢情愿，误以为靠近你，就能温暖自己。现在我明白了，有些光，不属于我，靠得太近，只会灼伤自己。”
“够了！”高筱贝似乎被我说得有些烦躁，他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冷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既然你觉得我们不能再做朋友了，那就算了。”
他的冷漠，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我所有的坚持。
“好，”我看着他，点了点头，眼泪终于决堤，“算……了。”
高筱贝看着我泪流满面的样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我的家门。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也像是关上了我心里那扇通往过去的门。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满室的寂静。
争吵终于爆发了，昔日的温情也在这场激烈的对峙中，碎得彻底。我说出了藏在心底十几年的秘密，也得到了最残忍的答案。
他说，他对我，只有妹妹一样的感情。
他说，我们，只能是发小。
原来，这么多年的暗恋，终究是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而这场争吵，是我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画上的最狼狈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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