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蝉鸣还在聒噪地宣告着暑气的余威，德云社后台的走廊里却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汗水、化妆品和淡淡茶香的独特气息。我叫林晚，身边半步之遥的，是我的双胞胎姐姐，林晨。我们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走在一起，常常被人误认为是镜子里的倒影。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们这两朵并蒂而生的花，在面对同一个人的时候，投射出的影子是多么不同。
那个人，就是张鹤擎。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三年前，我和姐姐刚跟着师父进入德云社不久，怯生生地在后台看师兄们排练。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大褂，站在场地中央，眉眼间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英气，说起相声来，嗓音洪亮，包袱甩得又响又脆，逗得在场的师兄们哈哈大笑。阳光透过后台窗户的缝隙，恰好落在他挺直的鼻梁和微微上扬的嘴角上，那一刻，我的心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漏了半拍。
“哇，张师兄好厉害啊！”身边的林晨，我的姐姐，已经忍不住小声惊叹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烂漫。
几乎是同时，张鹤擎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目光扫了过来。当他的视线落在林晨身上时，那股桀骜似乎瞬间融化了些，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林晨师妹？刚来吗？”他主动打了招呼，声音比刚才说相声时柔和了许多。
林晨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点点头：“是，张师兄，我和妹妹林晚一起来的。”她拉了拉我的手，把我往前带了带。
我有些局促地抬起头，撞进他的目光里。那目光在我脸上短暂停留，礼貌性地颔首，然后便又落回了林晨身上，带着更多的关注和热情。“嗯，以后常来玩，后台热闹。”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几乎没离开过林晨。
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心脏那漏跳的半拍，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痛了一下。原来，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姐姐。
从那以后，“张鹤擎”这个名字，就成了我心里一个隐秘的角落。我开始默默地关注他，看他排练，看他演出，听他和师兄弟们插科打诨。我知道他喜欢喝哪种牌子的茶，知道他习惯在说某个段子前会下意识地摸一下鼻尖，知道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细小的纹路。
而与此同时，张鹤擎对林晨的喜欢，也几乎是德云社后台公开的秘密。他会特意给林晨带她喜欢吃的零食，会在林晨请教问题时格外耐心，甚至会在演出结束后，主动提出送她回家。林晨性格开朗，对谁都热情，她把张鹤擎的好，都当作是师兄对师妹的照顾，大大方方地接受，从未多想。
“晚晚，你看张师兄今天又给我带了糖炒栗子，还是热的呢，你快尝尝！”林晨总是这样，满心欢喜地分享着张鹤擎给她的“优待”，却没注意到我接过栗子时，指尖的微颤和心底那一点点难以言说的酸涩。
我是林晚，是林晨的双胞胎妹妹。在别人眼里，我们长得一样，或许性格也该相似。但只有我自己清楚，在面对张鹤擎时，我和姐姐是完全不同的。林晨是阳光，坦然地接受着他的注视和喜爱；而我，更像是阳光投射下的影子，只能躲在角落，默默地看着那束光聚焦在她身上，感受着那份不属于我的温暖所带来的刺痛。
“林晚，发什么呆呢？”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看到栾云平师兄端着一个茶杯，站在我旁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栾师兄是队里的“大管家”，心思细腻，待人温和，是少数几个似乎能察觉到我对张鹤擎那份不一样情愫的人。
“没什么，栾师兄。”我连忙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
“在看鹤擎和你姐姐？”栾云平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张鹤擎正站在林晨面前，手里拿着一张谱子，似乎在给她讲解什么，两人凑得很近，林晨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张鹤擎看着她的眼神，专注而温柔，那是我从未得到过的眼神。
我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闷。
栾云平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快到你们上台了，准备好了吗？别紧张。”
“嗯，准备好了，谢谢栾师兄。”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在德云社，上台演出是最重要的事，我不能让私人情绪影响表演。
那天的演出还算顺利，我和姐姐表演了一段对口相声，台下反响不错。下台后，我们刚回到后台，就看到孟鹤堂和周九良勾肩搭背地走了过来。
“哟，林晨、林晚师妹，今儿个表现不错啊！”孟鹤堂还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眼睛笑得像月牙，“尤其是林晨师妹，那个‘柳活’唱得真不错，有进步！”
周九良在一旁也跟着点头，手里摇着他的小扇子，话不多，但眼神里带着认可：“嗯，挺好。”
林晨连忙谦虚地笑了笑：“孟师兄、九良师兄谬赞了，我们还有很多不足呢。”
“哎，别谦虚，是真挺好的。”孟鹤堂说着，眼睛一转，看向我，“林晚师妹也不错，捧哏稳当。”
“谢谢孟师兄，九良师兄。”我连忙道谢。
这时，张鹤擎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水，自然地递给了林晨：“刚下台，喝点水。”
“谢谢张师兄！”林晨接过水，拧开盖子喝了两口。
张鹤擎这才看向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目光又回到了林晨身上，开始和她讨论刚才表演中的一些细节。
我站在一旁，像个多余的背景板。孟鹤堂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捅了捅旁边的周九良，周九良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鹤擎和林晨，轻轻皱了下眉，没说话，但那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我说鹤擎，”孟鹤堂打了个哈哈，试图打破这略显尴尬的局面，“你这眼里可就只有林晨师妹了啊，林晚师妹也在这儿呢，你咋不关心关心？”
张鹤擎愣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我的存在，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看向我：“林晚师妹也演得挺好。”语气有些敷衍，显然心思还在林晨身上。
我的心又沉了一下。孟鹤堂这话虽然是玩笑，但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我努力维持的平静。
林晨却没听出其中的深意，还在傻乎乎地笑：“孟师兄你别闹，张师兄是在给我讲哪里需要改进呢。”
“是是是，鹤擎师兄这师兄当得可真尽职尽责。”孟鹤堂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栾云平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胳膊，低声说：“别往心里去。”
我勉强笑了笑，没说话。往心里去吗？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这三年来，这样的场景上演了无数次。张鹤擎的目光，永远追随着林晨的身影，而我，只能像个旁观者，看着我喜欢的人，把他所有的温柔和关注，都给了我最亲近的姐姐。
晚上回到家，我和林晨躺在上下铺的床上，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光线昏暗。
“晚晚，你说张师兄人是不是特别好？”林晨翻了个身，面对着我，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他对我好像真的挺不一样的，你说他是不是……”
我的心猛地一紧，屏住了呼吸，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是不是把我当成亲妹妹了啊？”林晨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你看他对我多照顾，就像大哥哥一样。”
我松了一口气，却又感到一阵更深的失落。原来，在她眼里，张鹤擎的好，只是“大哥哥”式的照顾。
“嗯，可能吧。”我低声应道，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模糊。
“不过说真的，张师兄真的很优秀呢，”林晨叹了口气，带着憧憬，“以后谁要是能嫁给张师兄，肯定很幸福。”
嫁给张师兄……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转过身，背对着她，闭上了眼睛。
“快睡吧，姐，明天还要早起排练呢。”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哦，好，晚安，晚晚。”
“晚安，姐。”
黑暗中，只有我自己能听到心脏那沉闷的跳动声，以及那无声的、汹涌的悲伤。我喜欢了张鹤擎三年，这三年，我看着他的目光追随着姐姐，看着他为姐姐笑，为姐姐忙。我像一株生长在阴影里的植物，努力地汲取着一点点微弱的光芒，幻想着有一天能被他看到。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更漫长的等待和更深刻的失落，还在前方等着我。而命运的齿轮，也即将在不久的将来，转出一个让我始料未及的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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