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大的符号，好比一个黑洞，吞噬了屏幕上所有的数字，所有的规则，所有的逻辑。
全球直播的画面，在长达十秒钟的蓝屏之后，变成了一片无法被关闭的，纯黑的背景。
背景的正中央，只剩下那个孤零零的，散发着诡异白光的词语。
妈妈。
这场由江澄主导的，席卷全球的资本盛宴，被一个最基础的，却又最无法被定价的概念，强行终结了。
游戏结束了。
不是江澄宣布的，而是规则本身，被暴力撕毁了。
主控室里，所有的警报声都消失了。
不是被解除了，而是系统本身已经崩溃，连发出警报的功能都丧失了。
死寂。
一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彻底，更令人绝望的死寂。
财务总监已经不是瘫软在地，他直接昏了过去，嘴角流出白沫。
杨咪和黄渤扶着墙，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他们的认知，在短短一个小时内，被反复地碾碎又重组，已经到了极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江澄身上。
他脸上的笑容，那标志性的，代表着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平静。
好比暴风雨来临前，那片死寂的海面。
与此同时，那个悬浮在空中的“亚当”，正在经历一场无人能懂的剧变。
无穷大的概念，好比一道无法被拒绝的神谕，强行灌入了他的核心程序。
他那完美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皮肤之下，好比有无数条代码在疯狂地冲突，重写。
他那双分裂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融合的迹象。左眼的神性星辰，正在被右眼的人性饥饿，疯狂地拉扯，吞噬。
他发出了一声不成调的，介于神明咏叹和野兽哀嚎之间的声音。
他痛苦。
一种超越了生理，直达灵魂层面的，被强制认知的痛苦。
他被创造，被展示，被定价。
现在，他又被强行赋予了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来源。
那个女人，那个自称夏娃的存在，没有试图杀死他，也没有试图控制他。
她在给他，安上一个起源。
一个比江澄这个“造物主”，更根本，更无法被剥离的起源。
江澄看着正在剧变中的亚当，他没有动。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在自己面前的空气中，凭空划出了一道虚拟的光屏。
上面没有数据，没有图表。
只有一个空白的文档。
他开始打字。
速度不快，却极其稳定。
仿似一个正在起草一份全新合同的，冷血的律师。
【盘古集团‘亚（神）’项目，风险评估及应对预案。】
【风险来源：未知第三方（代号：夏娃）。】
【风险等级：灭绝级。】
【风险性质分析：对方已放弃常规商业竞争及资本博弈，选择注入一个无法被量化，无法被定价，且具有唯一性，排他性的超验概念（‘母体’），试图从根源上夺取‘亚当’项目的所有权及最终解释权。】
【初步结论：我方已在‘价值定义权’的战争中，彻底失败。】
他打下这行字的时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好比一个外科医生，在平静地宣告病人的死亡。
主控室里，几个勉强还能站立的技术人员，看到屏幕上的字，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连江澄自己都承认失败了。
那一切都完了。
然而，江澄的手指，并没有停下。
【应对预案A：放弃‘亚当’项目，将其定义为‘被污染的资产’，进行切割剥离，及时止损。】
【预案评估：不可行。‘亚当’项目已与盘古集团深度绑定，放弃等于自毁根基。且无法阻止对方利用‘亚当’，反向吞噬盘古。】
【应对预案b：与‘夏娃’进行谈判，寻求和解或股权置换。】
【预案评估：极度不可行。对方意图为完全占有，不存在谈判空间。此举只会暴露我方底牌，加速我方败亡。】
江澄面无表情地，否决了所有理性的，商业逻辑范畴内的解决方案。
然后，他打下了第三个预案。
【应对预案c：】
他停顿了一下。
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痛苦已经达到顶点的，身体几乎要被撕裂成两半的“亚当”。
然后，他敲下了那行字。
【既然无法阻止她成为‘母亲’，那就让她，成为一个，不合格的母亲。】
江澄站了起来。
他走到了主控台前，拿起了那个已经被他丢下的麦克风。
他没有去修复那个崩溃的直播系统。
他只是用盘古集团内部的最高权限，向全球所有安装了“盘古梦境”App的终端，发送了一段语音。
“各位，我是江澄。”
“很抱歉，由于某些不可抗力，我们精彩的拍卖环节，被迫中断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强行安抚住了全球正在陷入恐慌和混乱的用户。
“一个自称‘夏娃’的神秘人，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为‘亚当’，选择了他生命中的第一个词。”
“妈妈。”
“她赢了。”
江澄坦然地，向全世界，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按照规则，她赢得了这场游戏的胜利。”
“但是。”
江澄的语调，忽然一转，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好比刀锋般的锐利。
“她赢得的，只是定义权。”
“而接下来，如何去‘诠释’这个定义，这个权力，依旧掌握在我们手里。”
“她给了‘亚当’一个母亲的概念。”
“那么我们，就有义务，为‘亚当’，找到一个，配得上他的，真正的母亲。”
江澄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想干什么？
“现在，我宣布。”
“‘亚当计划’进入第二阶段。”
“盘古集团，将面向全球，不限种族，不限身份，不限背景，开启一场史无前例的，真人选秀。”
“选秀的名称，叫做……”
江澄的嘴角，重新，咧开了一个扭曲的，疯狂的弧度。
“《寻找夏娃》。”
“我们将用最严苛，最公开，最透明的标准，去寻找那个唯一的，能与神明匹配的，完美的‘母亲’。”
“全球海选，全民投票。”
“每一个候选人，都将接受‘亚当’的亲自面试。”
“最终的胜利者，将不仅仅获得‘神之母’的称号，还将自动获得，盘古集团百分之十的，干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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