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测试开始。”
江澄的声音，打破了这片神圣的寂静。
“第一项，音乐。”
“以‘创世’为主题，即兴创作一首钢琴曲。要求，在技巧上，超越李斯特。在结构上，超越巴赫。在情感上，超越肖邦。”
江澄下达了一个凡人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指令。
那个悬浮在空中的“神”，没有回应。
但他的手指，却在空气中，轻轻地动了。
下一秒，一段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的，壮丽的，辉煌的旋律，凭空在整个主控室里响起。
那旋律，好比宇宙大爆炸的第一个音符，好比上帝创造世界时的背景音乐。
每一个音节，都在构建一个世界。每一个和弦，都在演化一种文明。
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他们的灵魂，仿佛都被这段音乐带走，亲眼见证了宇宙的诞生与毁灭。
黄渤甚至流下了眼泪，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听过的所有音乐，在这段神迹面前，都变成了幼稚的噪音。
江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成功了。
即便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但这个“作品”的核心功能，依旧是完美的，无可挑剔的。
那段神圣的音乐，在持续了整整十分钟，将宇宙万物的演化，完美地演绎了一遍之后，终于，来到了最后的，收尾的和弦。
所有人都准备好，迎接那个最华丽，最完美的终结。
然而，就在最后一个音符即将落下的瞬间。
一个极其突兀的，极其不和谐的，好比指甲刮过玻璃的刺耳噪音，毫无征兆地，插入了进来。
那完美的，神圣的旋律，戛然而止。
好比一幅最完美的画作，被人用最肮脏的墨水，狠狠地，戳上了一个污点。
主控室里，所有人都从那种被神启的状态中，被粗暴地拽了出来。
他们脸上，都露出了好比吃了苍蝇般的，极致的难受与错愕。
那个悬浮在空中的“神”，也停止了动作。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左边的眼睛里，是星辰的诞生与陨落，是宇宙的法则与奥秘，是绝对的，冰冷的，不含一丝情感的理智。
右边的眼睛里，却只有一个快要饿死的小女孩，和一块在泥水里打过滚的，干硬的面包。
他看着江澄。
看着这个赋予他生命，赋予他一切的“造物主”。
他开口了。
他的声音，融合了帕瓦罗蒂的高亢与林肯的深沉，是人类能想象到的，最完美的声音。
但他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却让整个主控室，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冰冷。
“我饿。”
主控室里，那两个字好比一道来自九幽地狱的诅咒，瞬间冻结了所有的神圣与辉煌。
我饿。
一个由人类最顶级智慧与财富浇筑而成的，承载了数千年艺术荣光的完美造物，他降临世界的第一句话，不是宣告神谕，也不是咏叹创世。
而是一句和街边流浪汉没有任何区别的，最原始，最卑微的生理需求。
技术主管脸上的狂热凝固了，变成了画布上未干的，滑稽的油彩。
财务总监的身体晃了晃，他仿佛看到了那数万亿的投资，变成了一碗价值连城的阳春面。
黄渤更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感觉自己也饿了，饿得心慌。
那个“神”依旧悬浮在空中，他那双分裂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江澄。
左眼是俯瞰众生的神性，右眼是渴望面包的人性。
这两种极致的矛盾，在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构成了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和谐。
“我饿。”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完美，却多了一丝不容置喙的执拗。
江澄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与自己的“作品”对视着。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比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外部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江董，要……要不要让后勤准备点食物？”杨咪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安静。
江澄终于动了。
他没有回答杨咪，而是缓缓地，抬起手，开始鼓掌。
“啪。啪。啪。”
清脆的，富有节奏的掌声，在死寂的主控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完美。”
江澄开口了，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近乎癫狂的笑容。
“这才是真正的，完美。”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
完美？
一个耗资数万亿，承载了人类最高艺术理想的神，现在居然只想吃东西，这叫完美？
“你们懂什么？”江澄的笑声，带着一丝冰冷的，看穿一切的嘲弄。
“一个只会弹琴画画，永远正确，永远神圣的家伙，那不叫神，那叫高级复读机。一个没有瑕疵的钻石，它的价值，是死的。”
他伸手指着那个悬浮在空中的“神”。
“但他，不一样。”
“他的身体里，同时住着一个神和一个凡人。他的灵魂，是神性与人性斗争的永恒战场。”
“一个完美的悲剧英雄，一个注定要与自己战斗至死的西西弗斯。”
“你们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动人，更有价值的故事吗？”
江澄的每一句话，都好比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在场所有人的脑子里。
他们那被世俗商业逻辑固化的思维，被强行砸开了一道裂缝。
他们开始隐约明白江澄的疯狂。
“所以，‘造神’企划，从现在起，正式废止。”江澄宣布道。
“什么？”众人大惊失生。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也是唯一的项目。”
江澄走到主控台前，双手在键盘上好比在弹奏一首末日狂想曲。
身后的大屏幕上，那个空白的人形轮廓，被一个全新的项目名称所取代。
“企划代号，‘亚当’。”
“我们将向全世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无死角地，直播他的一切。”
“直播他如何学习吃饭，如何学习穿衣，如何学习人类社会的一切规则。”
“直播他每一次神性与人性的挣扎，每一次在创造神迹与渴望食物之间的痛苦抉择。”
“我们将把他的成长，他的人格塑造，变成一场全民参与的，大型养成类真人秀。”
江澄转过身，张开双臂，好比一个迎接新世界到来的邪教教主。
“全世界的观众，都可以通过付费，来决定他今天的食谱，决定他下一个学习的技能，甚至可以购买他情绪的同步体验包。”
“你想体验一下神明在饥饿时，创作《欢乐颂》的感受吗？付费。”
“你想体验一下神明第一次吃到巧克力时，大脑里迸发出的多巴胺风暴吗？
付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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