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山的轮廓在风雪中渐渐模糊。
寒风卷起积雪，打在冰冷的甲胄上。
一支六万人的军队，悄无声息的在冰雪中前行。
霍启裹着青灰狼裘端坐于马上。
“侯爷！”
刘安泰脸膛冻得发紫，
“在雪里趟了两个时辰，总共也没走出多远，斥候刚才回报前方连个鬼影都没有，要不咱们全速进军吧？”
霍启望了望灰蒙蒙的天，摇头道，
“天时在我，亦在彼，韩如虎镇守襄阳多年，不是易与之辈，告诉刘普，让斥候放远一倍，稳扎稳打。”
天空渐渐飘落起雪花。
霍启的镇北军踏入一片开阔的盆地，虽然风雪依旧遮天，但视野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响起。
霍启惊觉，盆地周围的雪丘忽然动了起来，竟有人藏在雪底！
“敌袭！”
刘安泰猛地勒住马，大声嘶吼。
两侧雪坡，厚雪猛地掀开。
无数身披白色罩袍的人影，如雪地幽魂般骤然跃起。
嗡！
密集的弓弦震动声响起，箭矢挟裹着破空的尖啸，从两侧高坡泼洒而下！
噗！噗！
箭簇穿透皮袄，热血喷溅出来，散落在雪地上，瞬间凝成血红的冰渣。
“举盾！结阵！”
刘普反应过来，开始组织中军结阵。
可袭击太隐蔽又太突然，许多兵丁还没看清敌影，就被雪中刺出的长矛捅穿。
“遇袭不可恋战！”
霍启高声大喊，
“传令！后军变前军，交替掩护，先撤回飞云山口！”
他猛地一夹马腹，向飞云山口疾驰。
跑了片刻，霍启回头望了一眼追兵，向刘安泰低声道，
“传令，弃重车！轻装撤退！”
六万大军且战且退，虽不断有兵卒倒下，但暂未露出溃败迹象。
霍启带着镇北军，沿堵塞的道路向山口疾驰。
身后喊杀声震天，襄阳追兵如跗骨之蛆一般紧追不舍。
韩字帅旗在茫茫旷野中迎风而展，显得格外刺眼。
飞云山口两座的陡崖在风雪中渐渐出现在霍启视野里。
“快！传令！在山口前结阵阻击！”
霍启跑的气喘吁吁，指着眼前的咽喉要道，
“此处地势对咱们有利，在这缓过一口来！”
镇北兵得了军令，红着眼向山口涌去，在隘口前一片稍平坦的雪地上，开始结阵。
身后的追兵如野牛般冲进军阵。
两股大军贴身厮杀。
雪地上，刀光剑影中残肢断臂横飞，猩红的鲜血飞溅到地上，与融化的积雪混成流淌的血水。
刘普带着前军奋勇厮杀，一时间竟顶住了襄阳兵的冲击。
刘安泰护在霍启身边，直起身眺望了一会，兴奋道，
“侯爷！襄阳兵冲不动了！咱们反击吧！”
忽然间，如闷雷滚动的声响从侧方传来，一队骑兵在风雪中现身。
是襄阳的北蓟骑兵！
北朝铁骑天下闻名，冲杀起来如决堤的狂潮一般，以雷霆之势，狠狠撞向了镇北兵的侧翼！
轰！
铁与肉的碰撞声响起。
霍启刚刚勉强集结的步兵阵列，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陶器，瞬间破碎！
战马嘶鸣着撞飞士兵，铁蹄无情践踏着倒地的躯体。
雪亮的弯刀借着战马冲锋的惯性，带起一蓬蓬血雨。
惨叫声、骨头碎裂声、兵刃交击声震耳欲聋。
镇北军再次遭受重创，整个阵列被冲得摇摇欲坠，不断向山口方向挤压败退。
霍启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咬牙大吼，
“这里守不住了！快！退进山谷！”
这是一场溃败，断后的步兵在绝望中爆发出最后的嘶吼，却丝毫无法阻住襄阳兵的攻势...
南汉京都，皇宫。
朝房内，桌上堆摞着如山高的奏折，萧统埋头其中正奋笔疾书，忙的不可开交。
越王萧铎负手走进门，脸上神色甚是不满，
“昭信公，霍启兴兵攻打襄阳是得了你的准许？”
萧统笔下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写了起来，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是镇北将军，攻略北境本就是他职责所在，又用谁去准许？”
萧铎双手按着桌面，盯着萧统，
“北蓟本就想犯我南汉，他这样做无异于引火烧身！”
“谬论！”
萧统抬头看向萧铎，
“南汉正是因为当年丢了襄阳，这些年才只能苦苦坚守，任由北蓟欺辱。”
他放下笔，仰身靠在椅背上，盯着萧铎冷笑，
“他若能拿下襄阳，我大汉北境从此无忧！他在前线厮杀尚且不怕，越王如今坐在暖阁中，竟还被北蓟骑兵吓破胆了？”
萧铎受了他一顿嘲讽，恼怒道，
“他若兵败身死，襄阳韩如虎必会趁机越过飞云山，到时丢了荆州，你如何谢罪？”
“等他真败了再说。”
萧统不愿再和他废话，又低下头重新拿起笔，
“他这人一向谋定后动，既然出兵襄阳，一定是已有极大的胜算了。”
萧铎冷哼一声，转身离开朝房。
大理寺卿蔡暄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见萧铎离开，急忙走进屋内，
“公爷，御林军值门校尉沈辉已被我拿回来了。”
“嗯...”
萧统长出口气，起身活动几下酸麻的肩膀，
“好好地审一审他，他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强占百姓土地，一定是在背后仗着谁的势力！”
蔡暄心里一惊，忍不住想起刚刚离开的越王萧铎。
陛下如今重病在床...
昭信公代为处理朝政...
难道他想借着沈辉的事...对付越王？
飞云山。
峡谷两侧峭壁如刀劈斧削，高耸入云，连风雪似乎都被隔绝在外。
霍启领着败兵，在峡谷中仓皇向江夏方向逃窜。
大军早就丢弃了所有辎重，路上随处可见的旗帜和破损的兵甲，在风雪中显得无比凄凉。
身后，襄阳的追兵依旧穷追不舍。
北蓟韩如虎人如其名，一向如猛虎一般，一旦咬住猎物就绝不撒口。
他心里清楚，只要在阵前斩了霍启，镇北军必然溃散。
到时他挥兵南下，攻占荆州，完成慕容绍宗未能完成之事，他韩如虎就能成为北蓟第一名将！
望着近在咫尺的南汉败兵，韩如虎挟带着大胜的狂喜，策马飞奔，
“大蓟儿郎们！杀了敌将，攻占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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