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渊的混乱与那声含着忌惮的咆哮被甩在身后，星空重归冰冷死寂，舱内众人却没半分轻松。
盟约舟里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那旧主一缕神念带来的压迫感，远超以往任何实体敌人——那是生命层次、大道本源上的天堑差距。
石猴反复摩挲着两道已黯淡无光、煞气敛尽的元屠阿鼻剑影，眉头拧成个疙瘩：“那老怪物到底什么来头？竟好像认得俺身子里那玩意儿？”
他体内的弑神枪意早沉了下去，仿佛从没醒过，只留一丝若有若无的悸动，挠得人心头发痒。
烛龙龙瞳里时光碎片不住生灭，缓缓摇头：“其根脚之古，怕是在洪荒开辟前，混沌蒙昧时便有了。可那气息……又与洪荒诸多脉络暗通，实在诡异。”
“魔渊深处，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一直沉默感应的后土娘娘忽然开口，摊开手掌。
掌心静静躺着块巴掌大的暗沉碎片，边缘歪歪扭扭，非金非玉，摸着凉冰冰的，表面爬满极复杂深奥的螺旋纹路，可惜大半已磨断了。
即便残破成这样，依旧透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轮回道韵，还有种沉甸甸的、让人心里发紧的因果重量。
细看那碎片纹路，竟像是无数细到极致的生灵虚影与命运丝线缠出来的，只是大多已模糊断裂。
碎片里头，似有浑浊灰雾慢慢转着，雾里隐约能瞧见无数张痛苦扭曲的脸，满是怨毒地挣扎嘶嚎——那是因果怨灵显了形。
碎片周围绕着极细微的呜咽与诅咒，直往魂髓里钻，是那些怨灵咽不下的恨。
偶尔，碎片还会“咔哒”轻响一声，像里头有什么正在断成两截。
握着碎片，能觉出冰碴似的刺痛，还有被无数丝线缠裹的粘腻感。
凑近了闻，铁锈般的血腥味混着誓言烂透后的恶臭，直往鼻子里冲。
“这是……”烛龙龙瞳一缩，“太古轮回盘的碎片？竟能留到现在？”
后土面色凝重得很：“不止。上头缠的因果，重得吓人，还指着……好些意想不到的存在。”
她目光扫过石猴、烛龙，甚至落在虚空中，“里头竟有洪荒刚开时，头一批先天神圣的痕迹……还有，更古老的混沌气。”
这话一出，满舱都静了。牵扯太广了！
“能看清到底指着谁吗？”
石猴急着问。
后土摇头：“因果线乱得很，还断了好些，又被强怨力染了，硬要探，准得遭反噬。”
她指尖轻点碎片，一道土黄色神光想渗进去，可碎片上的灰雾“腾”地炸开，无数怨灵尖啸着扑出来，竟把她的神力顶了回去！
还有一丝怨毒顺着指尖爬上来，让她指尖微微发黑。
“好凶的怨气！”
共工咋舌。
这碎片分明是解开谜团的钥匙，可上头的因果反噬与怨灵诅咒，却像把双刃剑，没人敢轻易碰。
“得用绝对力量净了怨灵，再以无上法力理清楚因果……”
烛龙沉吟着，“难啊。”
后土凝视碎片，眼里闪过决绝与悲悯：“或许……不必硬净。怨灵为啥会生出来？还不是因为天大的不公与背叛。它们咒的是谁，说不定……正是咱们想知道的。”
她竟要主动受这诅咒，去听怨灵咆哮背后藏的真相！
“娘娘三思！”
众人忙劝。这太险了！
后土轻轻摇头：“这东西既到了我手里，便是因果。我掌轮回，这责任推不掉。”
她不再多言，双手捧起碎片，贴在胸前。
周身散出温润浩大却异常坚定的轮回神光，不是攻也不是防，竟是……包容与接纳！
“以我之名，后土，愿担你们的重，听你们的冤……”
她轻声念着，竟主动松开一丝防护，引着碎片上的因果怨力与诅咒慢慢往自己身上流！
“呃……”
后土身子猛地一颤，脸瞬间白了，嘴角溢出血丝，金黄金黄的。
那怨毒诅咒像亿万根钢针，扎进她的神魂，疼得远超皮肉伤。
那些灰黑色的怨力像附骨之蛆，缠上她的神魂疯狂啃噬，可她眼神清亮，凭无上意志受着，还用自身轮回大道去拆、去品那诅咒里裹的记忆碎片！
碎片剧烈抖起来，光芒乱闪，无数混乱的画面、声音、情感像洪水似的冲进后土脑子里！
景象碎得不成样，却惊心动魄：
洪荒刚辟，天地还没稳……几道伟岸身影在混沌边上密谈……气息又古又强，有妖祖，有古巫，甚至还有先天神圣……像是在订一份秘约，关乎洪荒将来的格局……
画面一转：一场突如其来的背叛！血漫了天！原本的盟友突然反目，联手围攻一方！法则碎了，星辰落了……惨烈到了极致！
诅咒的根：被背叛的那方临死前的最后咆哮，满是化不开的恨与不解，那股力量混着陨落时的法则碎片，缠在了轮回盘上，成了万古不散的诅咒！
模糊的脸：在后土眼里，那背叛者阵营中，竟有一张她绝没想到会出现的脸——本该是慈和悲悯的，虽然糊得很，可那道韵……
“噗——！”
后土猛地喷出一大口金血，身子晃了晃，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悲痛与愤怒！
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下来，连泪珠里都裹着沉甸甸的悲伤与失望。
“原来……原来是这样……”
她声音发颤，透着说不尽的累与心碎，“竟是他……真是他！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那泪水滴在轮回盘碎片上，奇事发生了。
含着后土悲悯神力与极致悲伤的泪水，竟暂时洗去了些最狂躁的怨毒，让碎片的光柔和了一瞬。
就借着这一瞬，一段稍清楚些的因果线显出来，指着个明确的方向——不是那旧主，倒是洪荒世界里头，一个极古老、快被忘干净的禁忌之地！
“是他……主导了最初的背叛……”
后土闭上眼，痛苦万分，“那份太古盟约……打从一开始……就是场骗局……”
这消息太震人，舱里众人一时都没回过神。
石猴攥紧拳头，眼里金光“噌”地涨起来：“是谁？娘娘，到底是谁？”
后土却缓缓摇头，擦去嘴角与脸颊的血泪，声音变得异常沙哑沉重：“牵扯太广……没确凿证据前，不能乱说。但……这条因果线指的地方……”
她望向虚空某处：“或许藏着……更直接的证据。”
碎片的光彻底暗下去，怨力暂时歇了。
后土气息蔫蔫的，显然耗损极大。
众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却都默契地没再追问那个名字。
石猴咬着牙：“那就去那地方！把证据揪出来！”
烛龙点头：“得从长计议，那地方……绝不是善地。”
迷雾不但没散，反倒更浓了。
但一条沾着血的线索，已然攥在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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