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晨雾裹着鱼腥味钻入鼻腔，林殊蹲在墨玉城早市的腌菜摊前，指尖摩挲着陶罐边的盐粒。这些泛着青灰的粗盐里混着星砂碎末，在轮回之眼的注视下泛起蛛网般的因果线——三条线没入斜对面鱼档的青石案板，两条缠上卖炊饼老汉的枣木扁担，最粗那根直指城北冒着紫烟的炼丹坊。
\"新腌的雪里蕻，江夫人最爱这口。\"摊主婆婆的豁牙漏着风，枯槁的手却稳当得很。她舀酸汤时腕骨突出的角度像极了青山宗剑侍斟茶的姿势，陶勺掠过汤面带起的涟漪，恰好构成《噬魂诀》第七重的运功轨迹。
林殊把铜板按在案台裂纹处，那道裂痕以肉眼难察的速度吞吃了钱币边缘。当最后一枚铜钱消失时，鱼档突然传来瓮缸碎裂的脆响。二十三条金鳞鲤在青石板上扑腾，鱼鳃里喷出的水珠凝成噬魂杵虚影，某个过分健壮的鱼贩正用草绳系住鱼尾——绳结是饲天殿祭司专用的锁魂扣。
\"让让！让让！\"
运水车的木轱辘碾过湿漉漉的石板路。林殊侧身避让时，袖中滑落的安神散粉末沾上车辕。当车轮轧过某块活动的青砖，藏在砖下的传影石突然嗡鸣，石面浮现昨夜丹霞观的画面：三个黑袍人正在道观祖师像前焚烧沾染星砂的黄符，灰烬里爬出的血虫直指林殊暂居的柴房方位。
丹室疑云·紫烟笼
炼丹坊的青铜兽首门环咬着一截红绳。林殊叩门三长两短，门缝里伸出只戴着翡翠镯的素手，镯面游鱼纹正与墨玉河底棺椁的饕餮纹相克。当他跨过门槛，腰间挂着的药囊突然发烫——苏婉清塞进囊中的噬魂花苞遇热绽放，花粉在虚空绘出五丈方圆的防窥结界。
\"新来的帮工？\"
丹炉旁的面纱女子头也不抬，指尖捏着朱砂笔在符纸上勾勒。林殊瞳孔骤缩：那些符文起笔时是正统的安胎符，收尾处却变成饲天殿的血祭咒。她炼制的根本不是益母丹，而是借孕妇精血喂养噬魂虫的蛊丹！
\"今日要炼三炉九转回春散。\"女子甩来本泛黄的丹方，\"雪蟾蜍须得午时三刻入炉。\"
林殊垂首称是，脖颈弯出的弧度正好让左耳贴近窗缝。七丈外的水井旁，两个药童正用密语交谈。年长些的用捣药杵轻敲井沿，三急两缓的节奏翻译过来是：\"酉时观星台，祭品已备三十。\"
灶火藏锋·丹裂魂
未时的日头晒得地皮发烫。
林殊蹲在灶房劈柴，柴刀落点精准避开所有木纹中的噬魂虫卵。当第七捆柴码齐时，他\"失手\"打翻装着蜈蚣干的陶罐，毒虫尸体滚入灶洞的刹那，炉膛内突然腾起靛蓝色火焰——这正是《太虚炼丹诀》记载的\"蜃火\"，可熔炼因果丝为无形毒烟。
面纱女子冲进来时，林殊正握着烧火棍呆立。她袖中甩出的银丝缠住少年手腕诊脉，却没察觉他掌心运着《五行命运流术》，将半数经脉伪装成天生断脉。
\"换你去研磨龙血竭。\"女子嫌弃地甩开他，转身时发簪尖端渗出星砂粉末。林殊盯着那点荧光，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逆天盟某个细作的标志——簪头镂空的牡丹花蕊里，应当藏着传影蛊虫。
墨玉河灯·谜底现
酉时的墨玉河漂满祈福灯。
林殊蹲在柳树下栓船绳，指尖暗扣三枚浸过噬魂散的铜钱。对岸观星台的青石阶正在渗血，血珠沿着凹槽汇成往生咒的符文。当他数到第二十四盏河灯时，灯阵突然排列成饕餮吞日的图案——这是逆天盟的紧急召集令。
\"小哥可否借个火？\"
蓑衣客递来的灯芯暗藏鬓甲纹金箔，这是苏婉清常用的暗器材质。林殊接过火折子的瞬间，食中二指划过对方掌心，摸到虎口处新旧交叠的剑茧——饲天殿神侍的裂空刀法与逆天盟刺客的回风剑诀留下的茧位全然不同。
观星台顶端的铜钟突然自鸣，三十名孕妇被黑袍人引上祭坛。林殊的轮回之眼骤然刺痛，他看到每个妇人隆起的腹部都盘踞着噬魂虫，虫尾连接着丹房飘出的紫烟。当第一声惨叫响起时，整条墨玉河突然倒流，河水凝成三百柄冰剑指向祭坛中央的主祭者。
\"血饲天道的把戏该收场了。\"
苏婉清踏着河灯飘然而至，裙角系着的银铃震碎三丈内的噬魂虫。林殊趁机弹出铜钱，钱币在空中裂成淬毒的薄刃，精准切断连接孕妇的因果丝。当主祭者挥动噬魂杵反击时，林殊用烧火棍挑起丹炉余烬——那些灰烬遇血重生，化作初火婴孩的虚影啃噬法器符文。
残桓断壁·暗香浮
子夜的丹霞山废墟飘着焦糊味。
林殊拨开断裂的房梁，在丹炉残骸里翻出半焦的《太虚丹经》。当他用河心水浸湿书页时，水痕竟显出新字迹：\"饲天九化身，尽藏三界红尘烟火中。丹火淬情丝，你我皆是炉中未成药渣。\"
苏婉清靠在半倾的丹房立柱上，衣襟沾着的冰晶折射出她眸中金芒：\"那主祭者自爆前，身上掉出这个。\"她抛来半块双鱼佩，玉佩缺口处泛着糖浆的甜香——正是林殊前世戴过的饰物裂片。
山风突然送来清越钟声。两人跃上断墙眺望，见墨玉城中心的饲天殿亮起血光。三百盏魂灯升至半空，光晕中浮现林殊这一世的容貌画像，画像下方的通缉令烙着醒目的噬魂杵印记。
\"你故意的。\"苏婉清屈指弹飞试图靠近的窥视蛊虫，\"早在鱼市暴露灼魂印时，就料到要惊动饲天殿？\"
林殊将双鱼佩按在心口，感受前世记忆在血脉里苏醒：\"三十孕妇的命盘，值得换三具化身的踪迹。\"他抬手接住飘落的槐花，花瓣上的露珠映着饲天殿方向升起的紫色狼烟——那是第八化身出关的征兆。
残月西沉时，山脚传来整齐的踏步声。林殊把最后半株噬魂花塞入苏婉清掌心，少年指缝间漏下的星砂正重组群山的地脉走向。当第一支神侍铁骑逼近山门，整座丹霞峰突然塌陷七寸——地下三百逆天盟匠人苦修的暗道轰然洞开。
\"该让饲天殿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丹火。\"林殊擦燃特制的玄武磷粉，火星沿着早先撒下的噬魂散一路烧向地脉。大地震颤间，十条岩浆凝成的火蟒破土而出，蟒身鳞片赫然是用《烬啼九变》功法镌刻的逆天盟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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