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寝宫外，凌风眼神时不时瞟向旁边站着的萧衍。
他心里头直犯嘀咕。
今日太子爷突然召见，也不知道所为何事？
不多时，一个内侍官地从殿里头出来，尖细的嗓门划破了寂静：“萧大人，殿下叫您进去呢。”
“有劳常公公了。”萧衍微微点点头，理了理身上的袍子，迈开长腿，走进了殿内。
凌风留在外面等候，眼瞧着主子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头，心里莫名有点忐忑。
寝宫里，熏香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着。
太子歪靠在宽大的紫檀木桌案后头，脸上带着点儿疲惫和不耐烦，指尖随手拨弄着跟前的奏章。
“微臣参见殿下。”萧衍弯腰行礼。
“起来吧。”太子懒懒的回答，像是被一堆琐事缠得心烦。
萧衍站直了身子，低着眼问：“不知殿下召微臣入宫，所为何事？”
“啪——”一本奏章被太子随手扔在桌案上，发出一阵响动。
他抬眼看向萧衍：“怎么？没事就不能叫你来说说话了？父皇倒是清闲，把这些麻烦事儿都丢给孤，自个儿逍遥快活。那些老家伙，一个个盯着孤的位子，恨不得孤出点岔子。”
“陛下将国事交给殿下历练，说明陛下信任殿下。”萧衍答道。
“哼，信任？孤看是试探还差不多。那些老狐狸，哪个是省油的灯？一个个都想把手伸进东宫。要不是……罢了。”太子的话里明显带着赌气的意思，又像是欲言又止。
“殿下慎言！慎言啊！”旁边站着的常公公脸色都变了，赶紧小声提醒，“这种话，可千万不能让外人听了去，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怕是要伤了圣心。”
萧衍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殿下，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万不能再说。”
“罢了，罢了。”太子不耐烦地挥挥手，话头突然一转，眼神落在萧衍身上，带着几分打量，“说起来，你府上那位表妹，可曾有婚配？”
提到穆清婉，萧衍心里猛地往下一沉。“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太子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若没婚配，孤瞧着挺招人喜欢的，留在东宫，替孤分忧解闷也好。孤看她与那些庸脂俗粉不同，想必伺候人也有几分手段……”
“太子不可！”萧衍没等他说完，就断然打断了他。
太子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有何不可？”
萧衍深吸了口气，撩起袍子跪了下去，声音沉稳又坚定：“回殿下，微臣心仪表妹，这辈子非她不娶。恳请殿下成全。”
“大胆萧衍！”太子猛地一拍桌案，霍地站起身，“你…你竟敢跟孤抢人！”
常公公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低下头。
太子瞪着跪在地上的萧衍，“那日在御花园，你故意引孤过去，说是碰巧遇上，不就是为了让你那个表妹入孤的眼？现在又说是你喜欢的人，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萧衍叩头：“殿下明鉴。微臣那日得知表妹入宫，实在是担心她冲撞了贵人，并非有意安排。”
“好你个萧衍！孤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算计到本太子头上！你就不怕本太子治你个欺君大罪吗？”太子气得拂袖走来走去。
“殿下，”萧衍抬起头，目光对上太子的怒火，一点儿没退缩，“微臣并非有意欺瞒，还请陛下看在往日君臣情分，成全微臣，”他的额头又一次重重磕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好一个君臣情分，你眼里还有孤这个太子吗？反了！真是反了！”太子怒火中烧，“好！好的很！来人！”
随着太子一声怒吼，殿门被推开，几个侍卫应声进来，殿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常公公连忙上前劝，“萧大人也是一时冲动，绝不是有意冲撞殿下啊！”
他着急地看向萧衍，“萧大人，您快跟殿下认个错啊！”
萧衍嘴唇紧闭，眼神决绝，没有半分要动摇的意思。
太子看他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更旺了：“还愣着干什么！拿鞭子来！鞭五十！孤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这鞭子硬！”
侍卫拿来了沾了水的牛皮长鞭，握在手里，却迟迟不敢动手，互相看着。
谁不知道萧衍跟太子从小一块儿长大，情同手足，又是立下赫赫战功的朝廷重臣，这一鞭子下去，后果谁也担不起。
“你们也想抗旨吗？”太子厉声呵斥，“给本宫狠狠地打！谁敢手下留情，再加五十！”
侍卫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对着萧衍低声说：“萧大人，得罪了。”
“啪！”
鞭子带着风声落下，重重抽在萧衍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萧衍身子颤了一下，却还是跪得笔直，牙关紧咬。
鞭子一下接一下地落下来，一点没留情。
没几下，萧衍背上的锦袍就被抽裂了，血迹很快渗了出来，跟汗水混在一起。
常公公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萧衍的脸色越来越煞白，额头上青筋都爆起来了，汗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可他始终死死攥着拳头，愣是没吭一声。
五十鞭很快打完了。
侍卫退到一边，萧衍的后背已经皮开肉裂，血肉模糊。
他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却还是硬撑着跪着。
太子看着他狼狈不堪却依旧顽固的样子，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走上前去，俯视着他问：“怎么样？现在，还敢跟孤争吗？”
萧衍慢慢抬起头，眼神却一点儿没变：“……求殿下……成全。”
“你……你.......！”太子被他气得眼前一黑，抬手按住额角，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给孤接着打！打到他肯改口为止！”
“萧大人！您这又是何必啊！”常公公实在看不下去了，带着哭腔说，“您何必为了一女子，连命都不要了！”
萧衍的目光像是穿过了眼前的剧痛，看到了那张俊丽又倔强的脸。
他声音虽然虚弱，却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清楚楚：“只要微臣……还活着……她，便只能是我的。”
太子盯着萧衍那双燃烧着执念的眼睛，看了半晌，紧绷的身体忽然松弛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疲倦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孤今日，就成全你！免得日后说孤是夺人所爱的昏君。”
他太了解萧衍了。
他认准了的东西，就算是拼上命，也绝不会放手。
他倒也不是完全因为没得到才发火。
更多是气萧衍，气他不早点告知，气他居然为了个女人这么顶撞自己，拿这么多年的情分去冒险。
这话入耳，萧衍那根紧绷的弦猛地松了。
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喜悦，强撑着又磕了个头：“谢……谢殿下成全！微臣……往后一定……鞠躬尽瘁，辅佐殿下……”
太子扭过头，实在不忍心再看他那副惨样，语气里还带着火气：“起来吧。常公公，快把他给弄走！”
“是，殿下。”常公公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萧衍，“萧大人，奴才扶您出去。”
萧衍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对着太子行了个礼，这才让常公公搀着，走出了寝宫。
太子看着萧衍离去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他走到窗边，望着天空，喃喃自语：“成全？孤倒要看看，你能护她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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