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没多久，一个连线申请弹了出来，就是那个说自己和蓁蓁同小区的网友。
画面那头是一个年轻的外卖小哥，“主播你好！”
“我刚刚过去看过了，的确看到了蓁蓁妈妈，现在我调整镜头，带着大家过去！”
时雨点了点头，“好的，辛苦你了。”
蓁蓁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穿着素白的裙子，削瘦纤长，体态轻盈，可那些美好在此时此刻都成了一滩鲜红的血，顺着蓁蓁妈妈的脚边，流向她到不了，却从未停止渴望的远方。
时雨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这次连线，是她沉默得最久的一次。
警察来得很快，后面的情况网友也没有办法再继续拍摄。
好在外卖小哥是有分寸的，并没有直接去拍摄蓁蓁的模样，从始至终他的镜头都在蓁蓁妈妈的身上。
蓁蓁妈妈跟着女儿的尸身一起被带上车的时候，她的双眼甚至无法聚焦，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们说，蓁蓁妈妈现在后悔吗？】
【大概是后悔的吧，好好的姑娘一下久没了。】
【哎，蓁蓁虽然很可怜，但是死亡，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就和那个考上了大学之后，用毛巾把自己吊死在卫生间的女生一样，她们一样的绝望。】
【楼上说的这事儿我咋不知道，是之前的直播吗？】
【这个是社会新闻，十几年前的事了，那个女孩刚刚考上大学，要不是有那样一个妈……哎。】
时雨看了一会儿弹幕，只是没有说话。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说蓁蓁妈妈是想要害她的女儿吗？当然不是，谁都知道不是。
可偏偏，蓁蓁就是因为她而死。
或许这世上真的有一些女孩子，巴不得有一位能像蓁蓁妈妈一样的妈妈，可蓁蓁就是不行啊。
每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个体，不是父母的附属物。
可惜，一直到现在，还是有很多人不懂这个道理。
看到弹幕讨论的速度慢了下去，时雨调整好了情绪，正准备开始抽第二个人。
这时候，一条弹幕闯进了她的眼睛里。
不是她眼睛有多好，而是在这条弹幕发出来之后，弹幕上一下就没人说话了，仿佛直播间好几万人的观众都是摆设一样。
显得那一条弹幕格外明显。
【我很想不通，既然主播早就已经算出来了蓁蓁会自杀，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报警？而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难道就因为她不是花钱给你刷礼物的人吗？
蓁蓁妈妈问你蓁蓁在哪里的时候，你让她往窗户看，证明你早就知道蓁蓁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一开始不说，不然蓁蓁肯定能救下来啊！】
原本这样的质问时雨是不想回应的。
可此时弹幕的沉默，证明了这样想的肯定不止一两个人，那么久不能继续沉默了。
“然后呢？”
时雨停下了发福袋的动作，她直视着摄像头，似乎在直视着屏幕背后每一个人的眼睛，“我救了她，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报警，让蓁蓁接受心理治疗，这有什么好问的？】
“我欠她的吗？”
时雨淡漠的眼神和语气，仿佛一瞬间犯了众怒。
刚才还干干净净的弹幕，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主播这么说也太冷漠了吧，毕竟是一条生命啊！】
【原本还觉得这个主播还挺有本事，又蛮有人情味儿的，现在……啧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取关了！】
【陌生人就不能伸出援手吗？主播的三观是不是有点太歪了……】
说实话，其实时雨直播间的观众，大部分还算是有素质，要是放在别的地方，主播早就被骂得质壁分离了。
不过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也让人高兴不起来。
时雨双手抱在胸前，冷冷的看着这些攻击她的弹幕，有一些不能写出来，那是会被封的程度。
“蓁蓁没有父亲，她的妈妈是她唯一的监护人，刚才第一个质问我为什么不救人的网友，你能告诉我，蓁蓁如果毫发无伤的被救下来了，后续她会发生什么吗？”
发弹幕那人听到这话也愣了，不过还是很快回复，【我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过至少人活下来了啊。】
“你不知道？”
时雨低下头笑了几声，“我知道，我告诉你。”
“世事皆有因果，蓁蓁的死是果，因，是她的妈妈，只要蓁蓁妈妈醒悟不过来，蓁蓁死亡这件事就必然发生。”
“可就算是看到了蓁蓁的遗书，她的妈妈，难道后悔了吗？”
没有。
时雨没说，但刚才的直播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蓁蓁妈妈擦着眼泪说‘我没有错’的样子，所有人都还记得呢。
即便知道了自己的女儿已经承受不住想要自杀了，蓁蓁妈妈却一点都没有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当然，她现在可能已经后悔了。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人已经回不来了。
时雨深吸了一口气，“我当然可以救下要跳楼的蓁蓁，但我救不了割腕的蓁蓁，救不了吃安眠药的蓁蓁，我能救她一次，但我救不了她每一次！”
“只要她一天还是妈妈的女儿，我就救不了她！我救不了一个注定要死的人！我救不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雨的嗓音中压抑着嘶吼。
在外面看着直播察觉到不对劲的老常连忙开门走进来，站在门口的位置注视着时雨。
看到老常，时雨稍稍松出去半口气，“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
没有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直播间被关闭了。
时雨将胳膊撑在桌子上，双手捂住脸，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老常，我是不是做错了。”
再抬起头时，时雨的眼眶通红，连语气也带上了些哽咽，“我明明可以救她的，我其实……可以救的。”
“大师傅说什么傻话。”老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
虽然他也因为一条年轻的生命逝去，感到可惜，“你比我厉害，那就比我更清楚啊，我们修道的人，不能干预生死这种重大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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