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头丧气的张佳胤离开后,白榆也开口告辞,但却又被陈老师留下谈话。
重新上了一遍热茶后,陈以勤对白榆说:“我实在看不出,这次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榆笑道:“就是随便玩玩,老师专心侍奉裕王就行了,不必操心外面的风风雨雨。
有句话怎么说的?老师但裕王府中坐,外面自有学生做主...啊不,做事。”
陈以勤忍住了打人的冲动,训斥道:“你以为我是好奇?我这是在担心你!
无论是任何行动,都要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如果没有明确目标,为折腾而折腾,最终结果也只能失败!
所以我才要问你,到底想达成一个什么目的?
如果没有明确目的,那便见好就收,趁早鸣金收兵!”
白榆笑道:“当然有目的了。我来,我见,我征服。
在文坛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作为送给自己十六岁成年的礼物。
每每想到,才十六岁就要肩负起两京十三省的文坛重担,我是多么不容易啊。”
面对这没边没沿的梦呓,陈以勤无言以对,只能蹦出两个字:“滚吧!”
“说点大实话,老师你怎么就不信?”白榆边说边走,离开了陈府。
白榆刚进了家门,就收到家丁禀报说:“都察院的邹老爷使人来传话,请大爷你明天到他那里坐坐。”
白榆无语,他还能猜不出邹老师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复古派能找陈老师,当然也能找邹老师,为了压住自己也是煞费苦心了。
要不说,想做点事真难,掣肘总是如影相随。
自己的人际关系已经非常简单了,还有这么多事儿,真不知道那些交游广阔、人脉丰富的人到底是怎么同时摆平各方利益的?
唉,早点洗洗睡吧,明天又要应付另一个老师了。
虽然对付不同老师要有不同的策略,但原则上就是继续简单粗暴!
他白榆忙的很,没时间消磨在这种无聊的人际关系中!
次日上午,白榆抵达了熟悉的都察院,旧地重游毫无感慨。
一路穿门入户,坐在了邹御史面前,边烤着火盆边问道:“老恩师叫我过来,有何吩咐?”
如果说白榆和陈以勤之间交往这么久,多少还有点师生情分的话,那么邹御史对白榆除了嫌弃就没别的想法了。
当初就是迫于威胁,邹御史才录取了白榆为生员,等于是被强迫当了座师。
平常邹御史很厌烦白榆的性格和行事作风,真就是一百个看不惯。
更别说,最近白榆自甘堕落,竟然还投靠了严党,政治上也彻底离心离德了。
而且白榆上的那个本子,把邹御史的暗中靠山徐阶折腾的不轻。
新仇旧恨一箩筐,叫邹御史怎么产出师生之情?听白榆一口一个老恩师,邹御史只感到了讽刺和嘲笑。
不过想起自己的目的,邹御史按住了情绪,沉声道:“你最近做的事情,过于乖张了,绝非君子之道也!”
白榆回应道:“老恩师说得对,那又如何?”
邹御史便道:“当然是应该迷途知返、及时改正了!”
白榆回应道:“如果不改,又会如何?”
邹御史叹口气说:“你这样的门生,我这里担待不住,也无法将你教化。
那我就只能清理门户,将你逐出门墙了。”
在这个时代风气中,师生伦理的分量很重,尤其座师还是分量最重的老师。
老师把学生清理门户,在这时代可以说是非常罕见的事情,毕竟这样做的老师也挺没面子。
对于读书人而言,如果被座师公然宣称清理门户,那就要名声扫地了。
面对邹御史的威胁,白榆没有求饶,却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老师你也知道,我最近加入严党了。”
邹御史冷哼道:“那又如何?更容不得你了!”
白榆继续说:“我加入严党后,可从来没有出卖老师你的底细啊。
你暗中受徐阶指使,在都察院潜伏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对严党的人说过。”
邹应龙只觉得太阳穴砰砰跳,质问道:“你这是威胁我?真是倒反天罡了!”
“不不不!你别误会!我怎么可能是卖师求荣的人?”白榆连忙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潜伏的很顺利,并没有引起严党的关注和警惕,情况十分安好。”
邹应龙不耐烦的说:“你到底还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刚加入严党,而且还是比较受重视的那一类。
老师你在这个时候,惊世骇俗的把我逐出门墙,这会引发什么后果?”
邹御史焦躁的斥道:“有话就痛快说!”
“老师你将引起严党的关注,你会被认为是激进反严党分子,所以才会悍然开除我这个严党门生。
不用我出卖,老师你从此也要暴露在严党视野里,徐阶交给你的暗藏潜伏任务彻底作废。
去年都察院有三个徐阶门生被严党驱逐了,如今除了老师你,徐阶在都察院没什么人了吧?
所以我这不是威胁,而是非常友善的提醒,老师你如今还没暴露,做事要小心慎重。
与可能带来的灾难性后果相比,开除我在政治上是一种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相反,如果老师你继续容忍我,反而能起到麻痹严党的作用,更有利于你安稳潜伏。”
邹御史:“......”
这个卑劣门生满嘴都不是人话,为什么偏偏还有道理?
白榆苦口婆心的继续劝道:“听我一句劝,老恩师安稳在都察院坐着就行,别管外面我的闲事了。
如果老师需要弹劾业绩,学生我会想办法主动送上。”
邹御史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悲凉,首次对自己坚持的正道产生了些许动摇和怀疑。
连极具奸邪气质的门生都治不了,还能斗倒严党?
又听到白榆说:“对了,老师你的前小师娘托我向你问个好。”
邹御史疑惑的说:“哪来的小师娘?这又是哪一出?”
白榆答道:“老师你有个座师是薛老先生吧?薛老先生在京时,曾经有个侍妾胡氏。
如今薛老先生已经返乡,这位胡氏被遣散后流落京师,我看她可怜就收用了。
没想到说起邹老师,她还记得你,所以今天托我问候。”
卧了个槽啊!邹御史愕然不已,心里大骂不已。白榆啊白榆,你可真是个王八蛋!
回过神来后,邹御史怒道:“当初她只是薛恩师身边的侍妾,算不上什么师娘!”
白榆很无所谓,起身告辞,顺便招呼着说:“老师不认就不认吧,有空可以来家里叙旧啊。”
叙你娘的旧!邹御史喝道:“滚吧!”
经过白榆这么打岔,邹御史遭受的心理冲击缓解了许多,从道心破碎的边缘又回来了。
现在看来,白榆这边真是无处下手,只能婉拒同乡魏前辈了。
今天上午白榆没到现场,钱指挥正在现场坐镇的时候,忽然也被叫走了。
如今这个局势下,能把钱指挥临时叫走的人,除了嘉靖皇帝就是暂掌卫事的老指挥张爵。
虽然已经七十六退休还被返聘的张老指挥知道,自己就是个过渡的人选,一般不爱管事。
但如果事情送到了面前,那也不能不过问一下。
“你最近在做什么?是不是擅自行事、不务正业?”张老指挥对钱指挥问道。
钱指挥还以为自己被什么人告了,随口答道:“外面一点杂音,老前辈理他作甚?”
张爵笑道:“可不是外面杂音,而是总衙里有人检举了你,罪名就是擅行威福、不务正业。”
靠!钱指挥心里暗骂了一声,真没想到居然是锦衣卫内部有人举报自己!
现在锦衣卫总衙里指挥佥事以上级别的人有二十多个,但其中出挑的也就那么四五人。
他钱威本来是一群指挥里的小卡拉米,但完成缇帅遗言后,也成了别人眼中钉了。
于是钱指挥解释道:“属下绝对不是擅作威福,而是应教坊司之邀的合作。
至于不务正业,那也绝无此事!”
张爵又疑惑的问道:“天天在青楼勾栏厮混,这不是不务正业?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钱指挥忽然领悟到,白榆所说的口号应该怎么用了。
时不我待,就在当下!
于是钱指挥身形站直,高声道:“尊皇讨奸,替天行道,矫正复古逆流!”
张老指挥登时被这句超响亮的口号震住了,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就你们这点破事,还能扯起这么大的旗子?
又听到钱指挥继续补充说:“复古派借古非今,涉嫌贬低本朝,我们对此进行核查和纠正,怎么就是不务正业了?”
张老指挥虽然潜邸出身,年纪大资历深,但此时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最后只能说:“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我已经得知,那我就要上报。”
钱指挥越发觉得,这口号还是对上层更有用,难怪白榆在胡同里从来不喊口号。
本来张老指挥的询问还带着点审视,但自己喊出这口号后,张老指挥态度就产生了点微妙的变化,没有那种审视的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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