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坑派出所的警车鸣笛声远去时，会场的空调不知何时调小了，会议室内气氛凝重。
廖冬阳掏出纸巾擦拭额角，忽然发现林居正正对着自己眨眼。这小子越来越会欲擒故纵了，也越来越会斗争、敢于斗争。
昨晚黄培光交给林居正的黑色袋子里，除了文件，还有一支录音笔。
正在这时，曹永利的秘书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指了指外面说：“主任，不……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曹永利不悦地问。
“纪委的来了……真的来了！”
曹永利一愣，这么快？区纪委离这里有20多公里，走一段高速也得半个小时吧？
他赞赏地看了看连春城，道：“春城，区纪委的张副书记还蛮给你面子的嘛。”
“那是，他以前是我的小弟。”连春城笑嘻嘻地说。
“不是，不是张书记，我认识张书记的。”秘书纠正道。
曹永利神色大变，站起身，看了看窗外，又看看连春城，问：“你到底有没有给张书记打电话？”
“打了。不过，他……他我骂了一顿……”连春城说不下去了。
骂他是应该的：第一，你不是纪检干部，举报同事，手伸太长，不合适，也丢人；第二，纪委办案讲究证据，证据没有核实，纪委怎么会轻易出手？
“张书记说要来没？”
“没有。”连春城摇头。
“那是谁？”曹永利感到大事不妙。
“我，杨成栋！”已经提拔为纪检组组长的他大踏步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五六个纪检干部，其中有省督查组的同志。
同时，还有四个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
整个会场的人都有些呆住了。要控制一个林居正，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杨成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曹永利、连春城围在中间，不容置疑地说：“曹永利、连春城同志，请你们到指定地点、在规定时间内如实交代问题，跟我们走吧！”
曹永利脸刷地惨白如纸。
他一门心思想让纪委把林居正带走，谁知道，纪委却要把他带走。真是太有戏剧性了！
连春城吓得一屁股从椅子上秃噜了下去，半天才爬起来，幽怨地望着曹永利，小声说：“曹……曹主任，你……你不是说，搞得定吗？”
曹永利瞪了他一眼，骂道：“闭嘴！”真是扶不起的阿斗，遇事怂成啥了？
黄实在、黄忠诚趁机猫腰想要从后门溜出去，姚婉娱小钢炮一样的嗓门喊道：“黄实在，黄忠诚，你们干什么？想跑？！站住！”
这一嗓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两人身上，仇家人赶忙堵住了后门。
两人叫苦不迭，只好站起身，摇尾乞怜地看向林居正。
杨成栋大手一挥道：“黄实在、黄忠诚一起带走！”
四人当场被双规，坐上纪委的专用车辆，送进了省督查组的临时办案点。
此时此刻，会场再也热闹不起来了，无论是黄姓的人还是仇姓家族的，都老老实实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甚至皆心有余悸。
而林居正成了会场最大的官。
姚婉娱心里畅快极了，努力克制着喜悦，但嘴角依然没掩饰住笑意，问：“书记，咋办？这会还开吗？”
林居正说：“开！”
他打开话筒，朗声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纪委的出手也是及时的，你们不选黄实在、黄忠诚是对的。”
“那你选黄培光就对了吗？”台下有人小声顶撞了一句。
“这位同志你问得好。我们没有选黄培光，他只是这么多候选人中的一个。今年的两委换届，包括接下来的股份公司换届选举，票在你们手上，你们选谁，就是谁。街道党工委是把握大方向，搭建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平台，负责做好组织、审核、把控和服务工作。”姚婉娱大声驳斥道，“所以，不存在我们选谁的问题。”
林居正满意点点头，接着说道：“姚部长说得很好，选谁当村长、董事长，是村民说了算，但我们绝对不允许害道德败坏、贪污受贿的人混入候选人名单！今天大家都在，今年的选举咱们别开生面，搞一次公开竞演，表现好的、能打动村民的自然能在选举中占得先机。”
下面有人问：“竞演？竞演啥？总要有个主题吧。”
林居正说：“问得好。重点是如何解决别墅的历史遗留问题，要在合法合规的基础上，把民宿盘活起来，成为你们的摇钱树，一个月内拿出可行性方案。”
他环顾会场，笑容可掬。
看大家都没有说什么，林居正高兴地宣布道：“就这么定了，散会！”
整个会议结束，已经是五点了。
林居正被传唤去了趟沙坑派出所。
接待他的是所长马壮。
林居正从蔚南回来后，两人喝过一场酒，在所长办公室说了一会儿话，林居正问：“沐阳呢？”
“她已经是副所长了，老忙了，这又出差了。”
“她和方正阳到底成没成啊？”
马壮叹了口气道：“谈了不到一年她把他给甩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实在不想委屈自己。”
“唉，这姑娘，条件这么好。方正阳不行，再换嘛，大把男人喜欢他。”
马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她还是忘不了从前那个男人吧。”
林居正没有接腔，默默喝茶。他明白，马壮说的是他。在邢州市，沐阳都已经卑微到只求一夜之欢了，他都没有答应她。自那以后，沐阳总是躲着他，有时因为工作或者聚会碰到，她对他不理不睬，冷若冰霜。
“死心眼。”林居正皱着眉头叹了一句。
随后，林居正做了笔录。
黄文通、黄良最先交代，张剑、红毛仔尽管不承认，但证据确凿，他们涉嫌伪造证据、陷害国家干部以及组织煽动罪，被刑事拘留，关在了看守所。
黄文通还被省纪委督查组重点审问。
晚饭是在派出所食堂解决的，马壮还让厨师加了两个小炒，两人吃得热火朝天，欢声笑语的。
如果沐阳在就好了，当初，几个人在一起，多自在多开心。
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地位变化，各有各的家庭和圈子，也各有各的心事，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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