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室的客厅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硝烟（门锁炸药的残留）、消毒水（刘姐之前清理过手机）、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汗味和恐惧的气息。变形的防盗门歪斜地敞开着，冷风灌入，吹得地上散落的金属碎片微微滚动。
魁梧的歹徒蜷缩在地板上，左手死死捂着右腕，那里肉眼可见地肿胀起来，呈现一种不祥的紫红色，每一次痛苦的吸气都伴随着压抑的闷哼。另一个歹徒瘫在墙角，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嗬嗬”声。
刘姐瘫在沙发上，脸色白得像墙皮，双手死死捂着嘴，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眼泪无声地往下淌。巨大的惊吓让她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鹿玖的心脏还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后背的冷汗浸透了t恤，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地上那两个凶徒身上移开，看向餐桌。陛下…正像没事人一样，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片，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部刚刚“手动”摧毁了监听芯片的华为手机主板。动作专注、细致，仿佛刚才那雷霆万钧的两杆子，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
“咕咚。”鹿玖咽了口唾沫，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清晰。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浮感，对吓傻了的刘姐说：“刘…刘姐，您别怕…危险解除了！手机…手机主板清理得差不多了，腐蚀不算太严重，我们马上给您装回去试试开机！”
刘姐茫然地看着鹿玖，又看看地上两个凶徒，再看看那个气定神闲擦主板的“李工”，眼神空洞，似乎还没从巨大的冲击中回魂。
李如玉将清理干净的主板放回手机框架内，指尖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螺丝刀在她手中如同有了生命，精准地旋紧每一颗细小的螺丝。合上后盖，按下电源键。
嗡…
熟悉的开机震动传来！
屏幕亮起，熟悉的品牌Logo出现，随即进入了系统界面！
“好…好了？！”鹿玖惊喜地叫道，这简直是黑暗里的一道光！他赶紧把手机递给刘姐，“刘姐您看！开机了！快看看照片视频还在不在？”
刘姐颤抖着手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当看到相册里女儿那张灿烂的笑脸时，一直压抑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不再是无声的流泪，而是嚎啕大哭，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后怕。“在…都在！谢谢！谢谢你们！呜呜呜…”
鹿玖一边安抚着情绪崩溃的刘姐，一边偷偷瞄向陛下。李如玉已经收起了工具，正拿着那块沾了点污渍的酒精棉片，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那根不锈钢晾衣杆的杆身。杆身依旧光滑笔直，只在刚才抽击手腕的位置，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摩擦划痕。
“费用？”李如玉抬眸，看向还在抹眼泪的刘姐，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啊？钱！对！钱！”刘姐如梦初醒，慌忙在身上摸索钱包，“多…多少钱？我…我多给！救命钱！”
“不用不用！就按说好的水浸机处理费，280！”鹿玖赶紧摆手，他可不敢乱加价，尤其陛下还在旁边看着。他麻利地拿出付款二维码。
刘姐几乎是抢着扫码支付，还多转了一百块，连声道谢。她紧紧握着失而复得的手机，看也不敢再看地上的歹徒，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卧室，反锁了房门。
客厅里只剩下李如玉、鹿玖和地上两个失去威胁的歹徒。鹿玖看着陛下平静的脸，又看看地上惨兮兮的两人，小声问：“陛下…这…这俩人…咋办？报警？”
李如玉没回答。她走到那个捂着手腕、痛苦蜷缩的魁梧歹徒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歹徒接触到她那冰冷无波、仿佛看死物般的眼神，身体猛地一颤，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
李如玉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歹徒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扫过他被汗水浸透的深蓝色工装领口。就在那被扯开一点的领口下方，靠近锁骨的位置，一块深青色的皮肤纹身，隐约露出了一角奇特的图案！
她手中的不锈钢晾衣杆杆尖，如同拥有生命般，极其精准而稳定地向前一探！冰冷的金属尖端，轻轻挑开了歹徒那被汗水湿透的衣领！
深青色的纹身彻底暴露在灯光下！
那并非寻常的龙虎或骷髅！图案极其抽象而诡异！主体是一个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碎裂岩石强行拼凑而成的巨大眼球！眼球的瞳孔部分，则是一个向下塌陷、如同深渊入口般的漩涡！整个图案线条粗犷，充满了原始、混乱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在眼球图案的下方，还有一行极其细小的、如同蚀刻般的扭曲文字，字体古老而晦涩，绝非现代任何已知语种！
就在这诡异眼球纹身彻底暴露的瞬间！
李如玉体内深处，那沉寂的源初炉核心，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猛地爆发出一阵极其剧烈、带着强烈排斥和冰冷怒意的**震颤**！这震颤远比之前感应到残片和水浸机芯片时更加猛烈！仿佛遇到了不共戴天的宿敌！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以李如玉为中心扩散开来！整个客厅的温度仿佛骤降！
魁梧歹徒接触到这股实质般的杀意，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心脏！他惊恐地瞪大双眼，连手腕的剧痛都忘了，身体筛糠般抖起来，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咯咯”声！
鹿玖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气息逼得倒退一步，脸色瞬间煞白！他从未在陛下身上感受到如此纯粹的、仿佛要冻结灵魂的杀意！
李如玉死死盯着那个诡异的眼球纹身，清冷的眸子里，寒冰之下仿佛有熔岩在翻滚！这个符号…她认得！或者说，源初炉认得！这是“磐石座”最核心、最禁忌的数据库深处，一个被多重加密、标记为“湮灭级威胁”的古老图腾——**“磐石之眼”**！象征着对大地本源力量的亵渎、掠夺和扭曲！是“磐石座”诞生之初就存在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敌对力量！
撕裂源初炉核心的元凶！
那枚暴戾残片的制造者！
所有窥伺、陷阱和猎杀的源头！
竟然…就在眼前！以如此卑劣的方式，出现在这市井烟火之中！
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几乎要刺破李如玉的理智！手中的不锈钢晾衣杆杆尖，因她无意识的力量灌注而发出低沉的嗡鸣！只需轻轻一送，便能洞穿这蝼蚁的咽喉，如同碾死一只臭虫！
魁梧歹徒感受到了那冰冷的死亡气息，吓得魂飞魄散，裤裆瞬间湿了一片，腥臊味弥漫开来。
“陛下！”鹿玖强忍着恐惧，声音发颤地喊了一声。他不懂那纹身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如果陛下真在这里杀了人，后果不堪设想！警察就在楼下处理爆炸现场呢！
这一声呼唤，如同投入怒海的一颗小石子。李如玉眼中那翻腾的、几乎要毁灭一切的冰冷熔岩，极其艰难地、一点点被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但那股源自源初炉深处的冰冷怒意，却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她的灵魂里。
她缓缓收回了晾衣杆。杆尖在歹徒惊恐的目光中移开。
“报警。”李如玉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后的疲惫和更深沉的寒意。她不再看地上瘫软的歹徒，转身走向门口。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
鹿玖如蒙大赦，赶紧掏出手机拨打了110，语速飞快地说明情况：“…对！9号楼302！有人持枪入室抢劫！已经被我们制服了！有两个人受伤…呃，他们自己弄伤的！你们快来吧！”
挂了电话，鹿玖看着陛下已经走出门外的背影，又看看一片狼藉的客厅和地上两个吓破胆的歹徒，感觉像做了一场荒诞又惊悚的梦。他赶紧收拾好工具包，小跑着追了出去。
楼道里，李如玉的脚步不快。手中的不锈钢晾衣杆依旧点地，发出“嗒…嗒…”的轻响，节奏却比来时沉重了许多。午后的阳光透过楼道尽头的窗户照进来，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鹿玖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他能感觉到陛下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低气压，比刚才在屋里更甚。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风暴，沉默得让人心慌。
走出单元门，重新沐浴在阳光下。小区里的喧嚣扑面而来——孩子的追逐打闹声，广场舞的隐约旋律，还有收废品喇叭循环播放的“旧彩电旧冰箱旧电脑…”的吆喝。一切都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与刚才302室的惊魂仿佛两个世界。
李如玉的脚步在楼下的花坛边停住。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远处嬉闹的孩童，握着晾衣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杆身上那道细微的划痕。
鹿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您…没事吧？刚才那纹身…”
“无事。”李如玉打断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但那丝深沉的寒意并未散去。她收回目光，看向鹿玖：“归。”
“哎！好嘞！”鹿玖赶紧应道。
两人沉默地往合租屋的方向走。路过小区门口那家飘着浓郁香味的卤味店时，鹿玖的脚步顿了一下，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从早上折腾到现在，就啃了半个面包。
李如玉也停下了脚步。她侧头，目光落在卤味店橱窗里，那一排排色泽油亮、酱香浓郁的卤鸭翅、卤豆干、卤猪蹄上。浓郁的香气，带着市井特有的烟火气，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鹿玖偷偷观察着陛下的表情。只见陛下那清冷的眸光在油亮的卤味上停留了几秒，喉结似乎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随即，她的目光移向旁边标着价格的牌子。
“鹿玖。”李如玉开口。
“在呢陛下！”
“买半斤…鸭翅。”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记账。”
鹿玖愣了一下，随即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暖意和酸楚。陛下…这是要加餐？还是…在用这种方式驱散刚才的阴霾？
“好！马上！”他立刻掏出手机扫码付款，声音都轻快了几分，“老板！半斤卤鸭翅！要辣点的！”
拎着还冒着热气的卤鸭翅袋子，香气更加浓郁。鹿玖偷瞄了一眼旁边的陛下。李如玉依旧握着那根晾衣杆，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回家的路，仿佛刚才只是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只是那紧抿的唇角，似乎比刚才柔和了一点点。
夕阳的金辉洒在两人身上。一个拎着卤味袋子，一个拎着不锈钢晾衣杆，像两个刚刚下班、顺路买了点熟食回家的普通租客。只有鹿玖知道，那根普通的晾衣杆上，刚刚沾染了怎样的凶戾，而陛下平静的面容下，又压着怎样惊涛骇浪的秘密。
“磐石之眼”…鹿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充满不祥的名字。创业之路，果然比想象中…刺激太多了。他掂了掂手里香喷喷的卤鸭翅，又看看陛下挺拔的背影。算了，天塌下来有陛下顶着。先回去啃鸭翅！吃饱了才有力气琢磨怎么对付那劳什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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