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江的晨雾裹挟着冰片碎屑，将停泊在宜宾码头的官船笼罩在诡异的蓝光中。陈砚秋将昏迷的赵明烛藏进装满益智子的货舱，指尖触到麻袋下暗藏的银鞘——鞘身刻着\"庆历六年岭南贡院\"字样，封泥印纹与成都府密室所见如出一辙。
\"大人，验货了。\"
舱外传来带着广南口音的呼喝。陈砚秋掀开舱板潜入底舱，浑浊的江水中漂浮着未燃尽的试卷残页。他捞起一片，发现是景佑四年的策论题，破题处被朱砂改成了\"戎\"字。
底舱隔板突然传出三长两短的敲击声。陈砚秋握刀逼近，板缝中塞出半片翡翠——与陆巽之子临死前交给他的如出一辙。撬开隔板，里面蜷缩着个只剩三根手指的老船工，溃烂的掌心捧着烧焦的《金刚经》残页。
\"鬼贡院的......\"老船工将经页按在陈砚秋左肩胎记上，\"星图......\"
经页遇胎记渗出的血珠，浮现出岭南贡院的平面图。图中明远楼的位置标着\"璇玑\"二字，周围七间号舍屋顶全插着银针。最骇人的是图纸边缘批注：\"凡鼻若悬胆者，入此七间号舍，当见文曲星坠。\"
甲板上传来军靴声。老船工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刻的星象图——紫微垣的北斗七星处，嵌着七粒冰片。
\"韩相派岭南驻军......\"他咳出冰蓝色血块，\"要凑齐三百六十五......\"
舱板轰然破裂。陈砚秋翻滚避开水淋淋的渔网，网上挂着七把未完工的银针，针尖全指着他的鼻梁。三名水军跳入底舱，脖颈后都插着银针，针尾拴着冰蓝丝线。
陈砚秋掷出阴阳刀。刀锋斩断丝线的刹那，水军们突然僵直，银针从七窍激射而出。针尖触及底舱积水，水面立刻浮现十二幅人面虚影——全是《骨相考》记载的被黜落者！
老船工用残手抓起银针，猛地刺入自己胸膛星图的北极星位置。冰片炸裂的蓝光中，他嘶吼出最后的话语：\"七月七......铜雀砚......镇文脉......\"
官船突然剧烈倾斜。陈砚秋背起赵明烛撞破舷窗，在船体倾覆前跃入江中。怀中的铜雀砚遇水发烫，砚底\"戎\"字缝隙渗出黑水，在江面凝成航线图——指向漓江支流的某个无名河湾。
暴雨中的漓江泛着血沫。陈砚秋拖着赵明烛爬上岸边礁石，发现石面刻着十二幅人面像，鼻梁弧度与他有七分相似。画像旁题着：\"凡此骨相者，入岭南贡院，当黜。\"
\"醒醒！\"陈砚秋拍打赵明烛的脸，\"崔月隐说的林氏是谁？\"
赵明烛的异色瞳孔终于聚焦。他颤抖着撕开官服衬里，取出血迹斑斑的鱼鳞笺：\"你娘......鬼贡院的女考官......她掌握着......\"
笺纸被雨水浸湿，显出漓江地图。七个红圈标注的河湾连成线，最终指向隐藏在喀斯特峰林中的建筑——正是放大了的铜雀砚形状！
\"三百五十八针已就位......\"赵明烛突然咳出银针，\"还差七针......就在......\"
峰林深处传来钟声。陈砚秋抬头，看见三百六十五只孔明灯升空，排成紫微垣星图。最亮的七盏灯拖着冰蓝尾焰，正坠向地图标注的七个河湾。
背着赵明烛深入峰林，陈砚秋在第三个河湾发现废弃的贡院。残破的号舍间游荡着穿景佑三年服饰的\"考生\"，他们脖颈全拴着冰蓝丝线，线另一头汇聚到中央明远楼——楼顶站着个披发妇人，手中铜雀砚在雨中泛着血光。
\"娘？\"
陈砚秋的呼唤被雷声淹没。妇人转身的刹那，他看清她左腕的铜雀刺青正在溃烂，右手持的砭石针滴着冰蓝液体。明远楼下的十二名\"考官\"同时抬头，露出后颈的银针——针尾翡翠刻着不同年份的科举日期。
\"终于来了......\"妇人的声音带着岭南腔调，\"鼻若悬胆的陈氏子......\"
她挥动砭石针，三百五十八名\"考生\"齐声吟诵。声浪震得陈砚秋怀中铜雀砚剧烈震颤，砚台突然裂成两半，露出夹层中的鱼鳞笺——记载着最残酷的真相：
\"景佑三年七月七，真宗密诏：凡鼻若悬胆者，其血遇冰片则蓝，实为西夏血脉，当黜。韩琦造银针三百六十五，刺其风府穴，可断文脉。\"
赵明烛突然挣扎起身。他的虹膜完全变成冰蓝色，官袍下飞出七根银针——正是缺失的最后七针！针尖直指陈砚秋的后颈。
\"原谅我......\"赵明烛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三百六十五针......必须齐......\"
陈砚秋用铜雀砚格挡。银针撞击砚台的刹那，峰林间所有孔明灯同时炸裂。冰蓝火焰中浮现韩琦虚影，他手中的铜雀砚正在倾倒，砚中血水淹没了整个鬼贡院。
\"现在你明白了......\"妇人——林氏的砭石针指向陈砚秋的鼻梁，\"为何你爹要藏起那七把刀......\"
暴雨中的鬼贡院开始坍塌。陈砚秋看见三百五十八名\"考生\"融化在血水里，他们体内的银针全部飞向明远楼，在林氏周围排成残缺的星图。
\"缺的七针在这里。\"
林氏突然扯开衣襟。她胸膛上刻着完整的紫微垣星象，但北斗七星的位置嵌着七粒冰片。陈砚秋怀中的阴阳刀突然飞出，刀尖精准挑落冰片——每个冰片下都藏着根银针，针身刻着\"陈明远藏\"字样。
\"你爹改动了星图......\"林氏在明远楼倾倒前，将砭石针掷给陈砚秋，\"现在......\"
赵明烛的七根银针突然调转方向，刺入他自己的风府穴。冰蓝血液喷涌而出，在雨中凝成最后的谶语：
\"三百六十五针齐，文脉改易。\"
陈砚秋接住坠落的林氏。她的左腕铜雀刺青已完全溃烂，露出下面隐藏的星象图——这才是真正的文曲星位，图中北极星处标着\"陈\"字。
\"去麦积山......\"林氏咽气前，将染血的砭石针刺入陈砚秋左肩胎记，\"你爹的七把刀......\"
暴雨冲刷着鬼贡院的废墟。陈砚秋从血水中捞起铜雀砚残骸，砚底\"戎\"字缝隙里，静静躺着七粒冰片——每片都映着个被银针钉穿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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