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太听到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匆忙回头，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王婶子来啦，快，快请屋里坐。”说着，还冲刘氏使了个眼色。
刘氏也是个人精，忙堆起小脸，“王婶子，又见面啦，来来来，屋里坐，我去给你们沏茶。”
王媒婆看着他们一家人的反应，再联想到刚才那个小乞丐，心里也有了一丝异样。
“哟，那小哥儿急匆匆干什么去啊。”说着指了指已经跑远的程春生。只不过，他腿脚有疾，跑起来的姿势有点奇怪，引得傻子拍手哈哈大笑。
“他跑起来好像一只三脚猫，哈哈哈……”
程乐乐闻言，气得恨不得上前撕烂他的嘴。
不行，忍住，大事要紧。
“嗨，还不是我那个侄女儿，早上起来突然发热了，应该是昨天干活着凉，没事没事，等下让郎中开副药喝下去就好了。”
傻子娘疑惑道，“一个赔钱货，那么娇气，你们倒是大方，还给抓药？”
“谁说不是呢，这不知道你们今天要来，总不能让她病着跟你们走吧。”
所以，这刘氏也是知道的？程乐乐越发觉得这个家简直就是狼窝。
傻子娘也想起刚才遇到小乞丐的话，试探道，“只是发热？怎么这么巧？”
程老太忙赔笑，“哈哈，就是说，巧了不是，没事没事，等下郎中来了，吃了药就能下地走了，咱们进屋，进屋。”
可院子里那几人丝毫未动，一脸狐疑。
傻子娘冲媒婆使了个眼色，媒婆很上道，“都说女人病了七分柔弱，看上去更好看，这样，我们既然都来了，就先去看看青丫头。”
“这……”
“怎么？不方便吗？难不成那丫头病得很重？”傻子娘口气不善。
程乐乐这时突然大喊，“奶，郎中来了吗？大姐的红点又躲起来了。”
“什么？”王媒婆等人惊声尖叫。
“什么红点？程老太，你可不能害我啊，你们家苗丫头的亲事也是我说的，你可不能将我往火坑里推。”
程老太那个气啊，指着程乐乐就骂，“你个小贱蹄子胡说八道什么，你姐那是因为发热红的，你还不赶紧打点冷水给她降温，死丫头片子，没个眼力见。”
可是，傻子爹娘明显已经不信了。
“王婶子，我看今天这事就算了吧。”
没等王媒婆回答，程老太急了，“别呀，这郎中马上就来了，你们等一等，等郎中看了再说，真的只是发热，难不成，你们还真不想娶儿媳妇了？”
傻子听懂了，在一旁撒泼，“要媳妇，要媳妇。”
傻子娘没有办法，只好劝，“好好好，庆儿要，咱们就娶。”说完看着程老太，“那我们就等等，要是郎中说她只是普通发热，这事，就还算数。”
“好好好，那你们进去坐着。”
“不用了，”傻子爹开口了，“我们就站在院子等吧。”
程乐乐憋笑，都是怕死的，担心老程家有病毒呢。
不过，这老程家可不全是毒瘤嘛，最大一颗，就站在他们面前。
屋内，方氏急了，“乐乐，你进来守着你大姐。”
程乐乐赶紧进去，就听方氏压低声音，“乐乐，这郎中会不会看出来你姐没事啊。”
程乐乐也不清楚，只能赌上一赌，毕竟古代谈天花色变，她要赌那个郎中不敢仔细把脉。
“娘，来，我们都抹一点，月月，你也是。”
正好一家人除了大哥都在房间，索性做戏做全套。
“乐乐，这东西真的没问题吧，要不娘抹，你跟月月就算了。”
“不行的娘，只有这样才能让郎中相信，你相信我，绝对不会出事的。”
只要不过量，轻微一点过敏就足以让外面那些人吓破胆了。
她们刚在手和脸上抹完荨麻汁，外头就传来程郎中的声音，“听说青丫头病了？”
“哎哟，他叔，你可算来了，你说这丫头也是，好好的，怎么就着凉了，麻烦您给去看看。”说着还冲他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往轻里说。
程郎中看了眼院子里那几个人，也明白，今天是青丫头相看的日子，于是点点头，“我进去看看。”
只是才刚进门，就听见程郎中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出了屋子。
程老太急了，“他叔，你这是做什么，屋子里有鬼？”
程郎中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程老太，“堂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歹是亲戚，你们家三房一家都得了天花，你居然让我去看，你是想害死我，害死整个程家沟吗？不行，我得赶紧去通知村长。”
闻言，程老太惊在原地，刘氏刚从厨房沏茶出来，听了这话，噗通一声，手里的粗瓷茶具瞬间掉落，摔成粉碎。
程老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扶着正房门口的柱子，半晌没有回神。
倒是程春生，急的不行。母女几个商量的事，完全没有告知程春生，所以他现在是本色演出。
“堂爷爷，求求你，救救我娘，我妹妹们，求求你。”
程郎中挣脱他，气急败坏道，“怎么救？人都烧糊涂了，你娘他们都被传染了，脸上也都是红疹子，这个病会传染会死人的。”
见程春生还要进去，他想拉住他却拉了个空，“你不想要命了？”
程春生不管不顾冲进屋子，不过此刻，外面的人已经无暇顾及他了。
傻子爹娘和王媒婆气得转身离去，临走还留下狠话，“你们家的事，我一定会告诉林家。”
“哎，等等，等等……”程老太和刘氏这才回神追了出去，无奈人根本不理会他们已经走远了。
刘氏哭天抢地，“天哪，这可怎么是好，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种事，还无端牵连我家苗苗的婚事，这三房怎么不一下子死了算了，连累我们老程家。”
程老太气得拿起木棍又要冲过去打人，但是走到门口，就停下了，为什么，怕死呗。
她一把丢掉木棍，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作孽哦，我们老程家怎么会出了你们这房脏东西，你们怎么不去死啊。”
程芳芳终于从自己屋子里走出来了，只见她做作地拿着一块帕子捂住口鼻，不耐烦道，“娘，这还有什么好哭的，堂叔都说了，他们是得了天花，会传染的，你还不将他们都赶出去，留在家里连累我们吗？”
此话一出，程老太仿佛像是被人醍醐灌顶一般，他腾地从地上爬起，对着三房门口破口大骂：“老三媳妇，我现在就替老三休了你们，你赶紧的，带着你那几个短命鬼滚出去。”
意外来的猝不及防，程乐乐简直不要太高兴，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不对，她刚才说的是休了娘，那爹呢？难道要撇下便宜爹，自己去过逍遥日子？恐怕，娘不会愿意吧。
果然，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方氏的意料，她害怕了，“乐乐，怎么办，他们要赶我们走。”
程春生倒是坚定，“娘，走就走，我们有手有脚，难不成还会饿死在外面？”
门口，程老太还在叫骂，声音大的几乎盖住方氏的声音。
“可是，娘如果被休，对你们的名声也不好，况且，你爹他，还没有回来……”
几个孩子沉默了，程春生看看满脸都是疹子的大妹，心一横，“娘，大妹都病成这样了，不看大夫不行，留在这家，只能等死。”
方氏摇摇头，抹了把眼泪，这个时候，她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跟大儿子解释，又怕被外面的人听见，急的只能掉眼泪。
程月月很懂事，眼睛直勾勾看着程乐乐，“二姐，我都听你的。”
程乐乐思索片刻，道，“娘，咱们先离开这个家再说，我能赚钱，能养活你们，以后爹的日子要是不好过了，咱们再过来接他便是。”
“啊，可是娘担心，你们的名声。”
“名声哪有性命重要，今天他们没有卖成大姐，难保以后不会，还有我，还有月月，娘难道能保证这种事以后都不会发生？”
方氏停下抽泣，眼中露出恐慌，是属于母亲对于保护不了孩子的恐慌。
“娘，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只有两种选择，第一，大姐立马好起来，继续嫁人，第二，就是我们被赶出去，你选吧。”
“不，不能让你大姐嫁给那家人，我们走，我们走。”
程乐乐看着这样的方氏，莫名松了口气，只要她还是爱孩子的，哪怕懦弱一点，自己也能接受。
没等他们开始收拾，院子门口又传来动静，老太太这才停住咒骂，大步走向门口的人。
程春生走到门口一看，回头道，“是村长来了。”
方氏脸色更白了，收拾东西的手都抖得不停。
“月月，你帮娘一起收拾。”
程青青扯开被子，想要起身。
“大姐，你别动，否则功亏一篑，你想想，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个家了，以后每天都能吃饱，还能吃肉，你忍一忍。”
闻言，程青青立马躺了回去，还将被子又重新盖到脖子。
程乐乐哭笑不得，原来大姐也一直想要离开这个家啊。
门外，程村长仔细看着程老太，扭头问身后的程郎中，“你确定她没有被传染吧。”
程郎中一噎。
“你先给他们几个把脉看看，别漏诊了。”
“好的村长。”
程郎中也只是略懂皮毛，他哪里会把脉把出什么天花的病症，只不过屋内几人的脸实在太过吓人，跟天花症状一模一样，所以他才慌了。
至于给程家其他人把脉，健康人的脉诊他还是能把出来的。
老程家剩下的所有人，都经过程郎中的把脉，确定没有大碍后，他们才在离三房最远的院子角落站定。
“程三叔（程家沟的人都是沾亲带故的，程老头排行老三，程村长跟他是五服以外的亲戚），你看这事怎么办？村子里是肯定不能留下这几人的。”
院子外，也有村民附和，“就是，天花啊，一个弄不好，整个村子都要遭殃的，赶紧将人送走。”
也有人提出质疑，“要不送去镇上看看，万一能治好呢。”
“你想屁吃呢，自古以来，就没有听说天花能治好的。”
“还是赶紧赶出去吧，别连累大家。”
村长婆娘叫得最起劲，“他爹，你还问他们意见做啥，这可是关系我们全村人的命啊。”
村长伪善地叹了口气，道，“三叔，你看这……，”
“老头子，你还在担心什么……”
此刻，程老头正一脸阴鸷看着三房的方向，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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