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信背着装满诚信信物的帆布包走进邻市文化馆时，榫卯模型的木箱正发出 “咔嗒” 轻响 —— 木老根特意在箱底装了个 “响榫”，颠簸超过三级就会报警，此刻警报声混着老醋坊缸片的酸香，在展厅里织成张奇特的网。穿旗袍的苏馆长举着卷尺量展柜：“这榫卯模型得离暖气三十公分，老木匠说木头怕干；醋缸片要垫三层棉纸，西爷强调‘酸气得慢慢渗，急了就变味’。” 她发间别着支艾草簪子，与乱信口袋里的艾草叶隐隐相吸。
巡展布展现场像场诚信接力赛：家具城老板带着徒弟组装展台，每个螺丝都换成了 “竹钉榫”，说 “木爷爷交代了，展架也得有匠心”；某网红蹲在地上擦玻璃，抹布蘸着稀释的老醋 —— 这是她新学的 “诚信清洁法”，“既能去垢又不伤展柜，西爷爷说比清洁剂靠谱”；老茶农的儿子捧着茶叶罐，罐口贴着张 “鲜度承诺书”，每两小时用湿度计测次数据，超标就换批新茶。
“第一展区叫‘匠心溯源’，” 苏馆长指着平面图，“从 1945 年的榫卯工具箱到 2023 年的直播选品清单，按时间轴排列。特别设置了‘找茬区’，把某家具城的假榫卯和木老根的真榫卯放一起，让观众用放大镜找不同 —— 上周试展时，有个小孩说‘假的像用胶水粘的棒棒糖，真的像拼乐高’，比喻挺形象。” 她突然压低声音，“但有个麻烦，本地的‘老字号协会’派人来抗议，说我们展老醋坊的缸片，没展他们的‘百年酱菜坛’，扬言要砸场子。”
话音刚落，穿马褂的协会会长带着人闯进来，手里的酱菜坛标签写着 “始于 1899 年”，坛底却印着 “2022 年生产”。“凭啥你们的醋能展，我们的酱菜不能？” 会长的山羊胡翘得老高，乱信突然指着坛底：“您这坛底的‘暗记’不对，1899 年的老坛该有‘龙纹款’，您这是‘机器压纹’。” 他掏出手机展示老醋坊的缸底照片，“西爷的缸片有七道手工拉坯痕，每道深浅都不一样，就像人的指纹。”
会长的脸涨成酱菜色时，苏馆长递来杯茶：“尝尝老茶农的明前茶，消消气。” 茶盏上的 “诚信” 二字是小木匠刻的，杯沿故意留了道细缝，“这叫‘谦杯’，斟茶七分满，待人留三分。” 她翻开《巡展手册》，“我们预留了‘本地诚信展区’，只要您能提供 1980 年前的营业执照和公证处备案的《质量承诺书》，现在加展还来得及 —— 就像风筝爷爷说的，‘竹篾有缝才能飞，规矩有弹性才容得下真心’。”
布展到深夜，乱信在茶水间撞见家具城老板对着工具箱发呆。箱子的铜环被磨得发亮，里面的《收徒契约》复印件旁，多了张新纸条：“今日教徒弟做‘楔钉榫’，有个小家伙凿歪了，罚他重新做十个，却偷偷帮他磨了凿子 —— 想起木先生说的‘严中有慈’。” 老板突然笑出声，“昨天组装展台时，有个徒弟想用自攻螺丝，被我用木老根的鲁班尺敲了手背，现在他榫卯做得比谁都认真。”
开展当天的剪彩仪式别出心裁：不用红绸用竹篾，由穿校服的小姑娘和网红共同剪断 —— 这是周老定的规矩，“诚信要靠老中青接力”。第一波观众是群小学生，围着榫卯模型叽叽喳喳，某网红举着放大镜像模像样地讲解：“大家看这‘抱肩榫’，就像朋友互相搭肩膀，既牢固又舒服；但要是像那假榫卯用钉子，就像强迫别人勾肩，迟早要散。” 有个胖小子突然问：“姐姐，你以前为什么要骗人？” 网红的脸瞬间通红，指着自己的手茧：“因为姐姐以前不懂，现在知道错了，正努力改呢。”
茶歇时，老茶农的儿子跑来找乱信：“有个茶商想订十斤‘有机茶’，但要求掺三成普通茶，说‘喝不出来’。” 他手里的订单上，“特级” 两个字被圈了又圈。乱信想起老茶农的话，往订单背面写：“可提供‘拼配茶’，但需在包装上注明比例，价格按实际品质算 —— 诚信不是做不了变通，是变通时得说真话。” 茶商最终订了五斤纯有机茶，说 “被你们这较真劲儿打动了”。
突然展厅大乱，某 “打假网红” 带着团队举着摄像机冲进来，直奔老醋坊的缸片：“我要检测这是不是真百年老缸！” 他带来的检测仪滴滴作响，苏馆长却笑着递上份文件：“这是省考古所的鉴定报告，缸片的氧化程度符合 1920 年代特征。” 她突然指着网红的摄像机，“但您镜头盖没开，检测视频是录好的吧？就像去年有个主播假装砸假酒，其实砸的是水 —— 观众的眼睛可比检测仪亮。”
闭展前的 “诚信故事会” 上，穿中山装的老先生站起来：“我爷爷 1953 年在老街打醋，西爷多给了半两，说‘老人家喝醋养生，不能短斤少两’。” 他掏出张泛黄的醋票，票根上的 “赠半两” 字迹模糊却有力。乱信突然想起艾草叶的纹路，翻开帆布包，木老根送的鲁班尺、老茶农给的茶叶、风筝爷爷的竹篾，正按某种奇特的顺序排列，像幅未完成的诚信地图。
苏馆长往乱信手里塞了张烫金门票，上面印着 “跨市诚信联盟成立仪式”：“下月初在两市交界的古镇举行，木老根要和本地木匠切磋榫卯，老醋坊要跟这里的酱菜铺比‘谁的诚信更入味’—— 还缺个仪式主持人，我看你讲的故事比说明书动人。” 她指着窗外的晚霞，“你看那云像不像老醋坊的缸盖？诚信这东西，到哪都能找到共鸣。”
返程的火车上，乱信翻着观众留言簿：“原来榫卯不用钉子也能这么结实，就像朋友不用发誓也能互相信任”“醋缸片的酸香里，闻得出认真的味道”“那个劈柴的网红姐姐，手茧比她说的话更可信”。某网红凑过来，手里的笔记本记满了巡展见闻，某页写着 “今天学会‘格肩榫’的第三种做法，木爷爷说‘手艺多一种，诚信不能少一分’”。
路过餐车时，厨师举着 “诚信菜谱” 欢呼：“用老茶农的茶叶做了茶香排骨，用老醋坊的醋调了酸汤鱼，乘客都说比菜单上写的还好吃！” 他胸前的 “诚信厨师” 徽章闪着光，是昨天被观众投票选出来的。乱信买了碗面，发现碗底刻着个 “信” 字 —— 原来是家具城老板给餐车换的新碗，“连吃饭的家伙都得有诚信印记”。
睡前整理行李时，乱信发现艾草叶的纹路里多了条河 —— 那是分隔两市的界河，河上有座用榫卯原理画的桥，桥栏雕着醋坛、茶罐、风筝。他突然明白，巡展不是简单的搬运，是让诚信的种子在不同的土壤里发芽 —— 就像老醋坊的酸香能飘过界河，木老根的榫卯能拼出跨市的桥，诚信的故事，本就该在流动中生生不息。
第二天一早，乱信接到周老的电话：“古镇的戏台已经搭好了，用的是两市木匠合做的‘十字榫’结构，说要让诚信像这戏台一样，结实又敞亮。” 电话那头传来木老根的咳嗽声，老木匠在喊：“告诉那小子，主持时别念稿子，就像劈柴得顺着木纹，说话得顺着人心！”
乱信望着窗外掠过的界河，突然觉得帆布包变沉了 —— 里面不仅装着信物，还装着两市观众的诚信故事。他摸了摸艾草叶，叶子边缘新长出的嫩芽，正指向古镇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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