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穿出跃迁航道时，舷窗外的星尘突然凝成螺旋状。林璃的光脑自动弹出三维星图，未知行星的坐标闪烁着七彩光芒——那是机械族的金属银、混沌族的光雾蓝、泽塔星的荧光绿、维塔星的声波紫，还有卡拉克族齿轮鱼特有的青铜色，像无数种颜色的线被揉成了星轨的核心。
“坐标在移动。”云澈的光翼掠过控制台，翼尖的能量波纹与星图共振，“不是行星在跑，是它的引力场会随观察者的能量特征偏移。铁山的公式里藏着动态坐标，只有共生能量才能锁定它。”
他话音未落，飞船突然剧烈颠簸。林璃撞向观测台的瞬间，看见星图边缘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光点——那是各族的小型探测器，外壳上都刻着相同的标记：半只齿轮握着一缕光雾。“是三百年前矿难幸存者的后代。”雾隐祭司的权杖指向光点，“他们一直在用齿轮鱼探测器搜寻这里，探测器的能量核心，都是用当年工程师的机械残骸熔铸的。”
探测器群突然散开，露出中央那颗散发着柔光的行星。它没有固定的地表形态，赤道处缠绕着金属环带，环带的缝隙里钻出参天的荧光树，树冠上悬浮着维塔星的声波水晶，水晶折射的光芒在大气层里织成流动的星图。
“像个未完成的造物。”林璃放大光脑影像，发现行星的南北极各有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北极漩涡泛着机械族的齿轮纹路，南极则翻滚着混沌光雾，“是共生炉的放大版？不对，它在自主进化。”
飞船穿越大气层时，舱壁突然覆盖上一层荧光苔藓。泽塔星的根须从苔藓里钻出来，在金属表面织成网状——那是植物族的欢迎仪式，根须的节点处结着小小的果实，果实里包裹着各族语言写成的“你好”。
“泽塔星的少女提前种下了‘引路藤’。”云澈摘下一颗果实，果皮裂开时飘出维塔星的和声，“她的光雾种子和机械族的营养液发生了共生变异，现在能翻译所有智慧种族的能量语言。”
他们降落在一片由金属与光雾共生的平原上。脚下的地面既坚硬如合金，又柔软似光雾，踩上去会发出齿轮转动的轻响，还伴随着混沌族歌谣般的嗡鸣。林璃弯腰触摸地面，指尖的光雾突然被吸入一道裂缝，裂缝深处传来水流声——那是光雾凝结成的液态能量，正顺着机械管道的纹路流淌，像在给这颗星球输血。
“共生矿脉的根系。”前议长的机械义眼射出扫描光束，光束在地面投射出立体模型：整颗星球的岩层里嵌着无数能量管道，管道交汇处都有个发光的节点，节点的形状与各族的图腾完美重合，“铁山把这里设计成了共生能量的心脏，每个种族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纯雾派大祭司突然跪倒在地，黑袍下摆扫过地面时，反共生图腾的残痕正在发光。那些残缺的纹路顺着地面的能量流游走，最终汇入南极的光雾漩涡，漩涡里浮出半张泛黄的图纸——那是被篡改的古籍原本，上面用雾语的笔迹写着：“反共生图腾不是诅咒，是未完成的共生公式，就像齿轮缺少的那齿，要等光雾来补全。”
“当年的初代祭司太害怕了。”大祭司的光雾手指抚过图纸，“他们发现共生能量会改写种族基因，怕光雾族最终会失去形态，怕机械族会被光雾腐蚀。却忘了，变化从来不是消失。”他掌心的光雾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融入地面，南极漩涡的光芒顿时亮了三倍。
平原尽头的山脉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林璃举起激光笔照射过去，发现山体其实是巨大的机械结构，表面覆盖的岩层正在剥落，露出里面嵌着的全息投影装置。装置启动的瞬间，整座山脉变成了立体星图，上面标注着三千个闪烁的红点——那是历史上所有因种族冲突毁灭的星球坐标。
“铁山的忏悔录。”云澈的光翼微微颤抖，“他年轻时参与过机械族对泽塔星的殖民战争，这些坐标是他用余生找到的‘伤口’。”星图上突然飘过一行光雾文字，是雾语的笔迹：“每个红点旁边，都该种上一颗共生树。”
山脉的阴影里走出一群人影。为首的老者推着金属轮椅，轮椅的轮子是用齿轮鱼的残骸改造的，扶手上缠着泽塔星的荧光藤。“欢迎来到‘补完之地’。”老者掀起兜帽，露出半张机械半张血肉的脸——左脸是卡拉克族的合金皮肤，右脸覆盖着混沌族的光雾纹路，“我是铁山与雾语的养子，当年他们用共生结晶救了矿难中早产的我。”
他的机械手掌按下轮椅扶手上的按钮，地面突然裂开一道沟壑。沟壑里升起无数透明的圆柱，每个圆柱里都悬浮着一块共生结晶碎片，碎片表面流动着不同种族的记忆投影：维塔星的歌唱家在用声波修复机械族的能量核心，泽塔星的植物学家用根须缠绕住混沌族的光雾，防止它过度扩散，卡拉克族的工程师则在给齿轮鱼安装光雾导航系统。
“这些是‘织网记录’。”老者转动轮椅来到最大的圆柱前，里面的结晶碎片正在播放铁山与雾语的晚年影像，“他们晚年放弃了宏大的共生计划，转而记录每个微小的共存瞬间。你看——”他指向影像里的细节：铁山的机械臂生锈时，雾语会用光雾给它除锈；雾语的光雾不稳定时，铁山会用齿轮给她做能量稳定器。
影像的最后，铁山用激光笔在星图上画了个圈，圈住了现在这颗行星的位置：“补完方程式的最后一步，是让每个种族都敢把自己的弱点，变成别人的支点。”雾语的光雾在星图上打了个勾：“就像我的光雾需要你的齿轮来固定形态，你的齿轮需要我的光雾来润滑轴承。”
平原突然开始震动。林璃抬头看见，南北极的能量漩涡正在靠近，金属环带与荧光树的根系交织成巨大的能量网，网眼间浮现出各族飞船的影像——守序派的机械船正在给混沌族的光雾舰补充能量，纯雾派的祭司们用新学的机械知识修复泽塔星的播种机，维塔星的声波正在校准所有飞船的通讯频率。
“网开始收紧了。”老者的轮椅升到半空，“当所有共生节点激活，这颗星球会变成新的星门，连接起所有有共生能量的地方。但启动需要‘钥匙’——每个种族最珍贵的东西。”
话音刚落，南极漩涡突然喷出无数光雾，凝聚成混沌族的圣物“雾核”；北极漩涡升起机械族的“起源齿轮”；荧光树的树冠落下泽塔星的“生命种子”；维塔星的声波水晶发出共振，形成“和声核心”。四件圣物悬浮在平原中央，彼此的能量场开始碰撞、排斥，发出刺耳的嗡鸣。
“它们还没学会共存。”林璃的激光笔突然发烫，笔身的无限符号开始旋转，“就像最初的我们。”她想起能量塔下的共生学院，机械族老工匠总嫌混沌族孩童的光雾太烫，却每次都把冷却装置偷偷调松半度；混沌族孩童抱怨金属锻造太硬，却会在老工匠咳嗽时，用光雾给他温润喉咙。
她突然抓起激光笔冲向圣物，云澈的光翼瞬间展开护在她身后。当笔尖触碰到四件圣物的能量场时，林璃将自己的光雾与机械能量注入其中——那是她从小在第七矿区学到的本事，既能用机械原理计算光雾的流动，又能用混沌思维理解齿轮的转速。
圣物的排斥力突然消失了。起源齿轮开始为雾核提供稳定的旋转轨迹，雾核的光雾渗入生命种子，让它长出带齿轮纹路的根须，生命种子的养分滋养着和声核心，让声波频率与所有能量形成共振。四件圣物在半空融成一颗七彩光球，光球炸开时，无数能量线射向星球各地，激活了所有的共生节点。
山脉化作的星图上，那些红色的毁灭坐标开始逐一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绿色的新坐标——那是各族正在建立的共生基地。老者的轮椅落在光球残骸旁，捡起一块碎片递给林璃：“这才是补完方程式的终极解：不是创造完美的共生体，是让每个不完美的种族，都能在别人的不完美里，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
平原上突然长出无数光雾与金属共生的花朵，每朵花的花瓣上都刻着不同的名字：有矿难中牺牲的工程师，有放下仇恨的守序派成员，有改写古籍的纯雾派祭司，还有所有在星穹中留下过共生足迹的生命。林璃在其中一朵花上看到了巡察官的名字，旁边刻着一行小字：“机械臂里的光雾，是两族没说出口的原谅。”
云澈的光翼指向天空，那里的星门正在成型，门扉上流动着铁山与雾语的笔迹，交织成新的星图坐标。各族飞船正顺着坐标穿过星门，泽塔星的少女站在飞船甲板上，她种下的荧光树已经长到星门边缘，树枝上结满了会计算星轨的果实。
“下一个坐标是哪里？”林璃的光脑收到新的讯息，是雾隐祭司发来的实时影像：第七矿区的孩子们正在绘制新的星图，他们的蜡笔既有金属质感，又泛着光雾的流动色彩。
老者的轮椅转向星门深处：“星图的尽头，永远是下一个需要织网的地方。铁山和雾语说过，宇宙最大的奇迹不是完美的公式，是每个平凡的生命，都愿意为别人修改自己的轨迹。”
林璃将那块圣物碎片揣进怀里，碎片的温度与激光笔的热度交融在一起。她想起光脑里存着的照片：能量塔下的共生学院，机械族老工匠的锤头不小心砸到混沌族孩童的光雾手，孩童没哭，反而用受伤的手帮老工匠擦掉额头的汗珠，伤口处立刻长出了金属与光雾共生的新皮肤。
“走吧。”她转身走向飞船，激光笔在地面拖出一道光轨，光轨两侧立刻长出新的共生花，“星门后面，还有很多空白等着我们填。”
云澈的光翼在她身后展开，翼尖的能量探测器正发出欢快的蜂鸣，指向星门另一端的未知星域。前议长的机械义眼闪烁着蓝光，他的暗物质手杖已经完全转化为光雾合金，杖头的齿轮正在缓慢转动，带着光雾的流动韵律。纯雾派大祭司的黑袍上，新绣的星图正在不断延伸，绣线里混着机械族的金属丝，在阳光下闪着温暖的光。
飞船升空时，林璃最后看了一眼那颗星球。它已经变成了巨大的星门，门扉上的星图还在生长，无数新的坐标正在闪烁——那是收到消息赶来的新种族，他们的飞船能量特征各不相同，却都在靠近星门时，自发调整频率，与共生能量形成了和谐的共振。
光脑突然弹出一条来自共生学院的讯息。是个混沌族孩童用歪歪扭扭的机械文字写的：“老师说，织网的人从来不会问网能织多大，只会问下一根线该往哪牵。”讯息末尾附着一张画：一个齿轮和一缕光雾手拉手，站在没有边界的星图中央，周围画满了小小的问号，每个问号的末端都带着一点光芒。
林璃笑着关掉光脑，将激光笔指向星门深处。飞船的引擎发出与星门共振的轰鸣，融入越来越庞大的能量洪流。舷窗外，铁山与雾语的虚影正在星图上添加新的坐标，他们的身边围满了各族的身影，有矿难幸存者的后代，有放下仇恨的守序派，有改写古籍的纯雾派，还有无数像她一样，愿意用自己的不完美，去补全别人裂痕的织网人。
星轨在前方不断延伸，像一条永远织不完的网。而网的每个节点上，都闪烁着一点微光——那是每个织网人留下的坐标，也是宇宙写给所有生命的答案：所谓共生，不过是让每个孤独的星，都敢相信自己的光芒，能照亮另一个星的轨迹。
飞船穿过星门的瞬间，林璃腰间的激光笔突然亮了。笔身的无限符号旋转着，投射出一行新的公式，公式的末尾留着一个空位，旁边用各族语言写着同一句话：
“请写下属于你的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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