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室的木椅带着经年累月的潮气，贴着林昭后腰。
他垂眼盯着桌面裂纹，听见门外走廊传来模糊的脚步声——是纪委老周去取材料了，这是他进门前观察到的规律：每次单独留他时，老周总会在十分钟内离开，去隔壁办公室调阅档案。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响起时，他正用指节轻轻摩挲西装领口。
这个动作是父亲教的，当年老林局长被约谈时，总说\"整理衣领能让心跳慢半拍\"。
此刻他借着调整领结的幌子，将系统投影在视网膜上的\"委员私宅转移物品清单\"快速过了一遍——第三行，\"青阳文化产业园原始规划批文复印件x3\"几个字像根细针扎进瞳孔。
\"该批文应存档于区规划局档案室。\"林昭喉结动了动，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三个月前他牵头整理试点项目档案时，亲自核对过这批文件的存档记录，分明显示\"原件封存，复印件仅留两份供区领导参阅\"。
可系统清单里的三份复印件，怎么会出现在省政协李文远的私宅？
他摸到西装内袋的笔记本，笔帽在指缝间转了两圈。
老周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消失的瞬间，他迅速撕下一页纸，用速记符号写下\"批文编号qh-2023-047，日期2023.5.12\"，指尖沾了点口水将纸角捻湿，不动声色塞进袖口褶皱里。
窗外的雨丝被风卷着撞在玻璃上，林昭望着水痕蜿蜒成线，忽然想起昨夜顾轻语发来的照片——灰色面包车上的省政协标识被雨水泡得发皱，后车厢半开的纸箱里，文件边角的\"李文远\"三个字晕成暗红，像团将熄未熄的火。
同一时间，青阳区政府顶楼。
沈清欢站在区长办公室门口，手心里攥着的录音笔硌得生疼。
林昭临走前那句\"下午三点，区长办公室有电话\"在耳边转了七八个来回，她特意提前半小时来，借口\"帮区长整理近期文件\"，实则把微型录音设备藏在了茶几底下的绿萝盆里。
墙上的挂钟指向2:58，秒针走动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沈清欢弯腰假装捡笔，余光瞥见座机显示屏亮起——027开头的号码，不是省政协对外公布的028。
她直起身时耳尖发烫，想起林昭说过\"异常区号是线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直到电话铃声第三次响起。
\"喂，青阳区政府办公室，我是沈秘书。\"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抓起便签本作记录状，笔尖却在纸上画出歪扭的弧线。
对方自称\"省政协办公室\"，提到\"李委员关心青阳试点进展\"时，她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李委员正是李文远。
\"请您稍等，我记一下具体指示。\"沈清欢按下便签本下的录音键，指甲在纸面压出深深的痕，\"您说'妥善处理近期舆论'，是指...拆迁户上访的事吗？\"电话那头的停顿只持续了两秒，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等对方匆匆说完\"保持沟通\"挂断后，她盯着座机号码愣了三秒，迅速扯下便签纸塞进抽屉最底层，掏出手机时指尖都在发抖。
\"苏姐，录音发你微信了。\"她对着手机轻声说，\"号码是027的，不是省政协的028。\"
云州天楚律所顶楼的落地窗前，苏绾正把刚煮好的蓝山咖啡泼进垃圾桶。
手机提示音响起时，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尖顿了顿，点开语音文件的瞬间，瞳孔缩成针尖——背景音里夹杂着座机特有的电流声，那个自称\"省政协\"的男声，和三天前王副区长办公室监控里的声音何其相似。
\"技术部，立刻做声纹比对。\"她抓起车钥匙往外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雨般的响，\"另外，帮我调这个027号码的注册信息，查它最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走到电梯口时又折回来，给顾轻语发了条消息：\"省政协的电话有问题，号码三天前联系过王副区长。
你要的保护伞，有火苗了。\"
《云州时报》社会部的灯光深夜未熄，顾轻语咬着马克笔帽盯着电脑屏幕。
苏绾的消息发来时，她猛地直起腰，椅背撞在墙上发出闷响。\"影子公司常用空号\"几个字在她脑子里转了两圈，她立刻调出记者部的暗访装备箱，翻出两套快递员制服扔给实习生小刘：\"今晚跟我去紫郡花园，查那辆灰色面包车的下落。\"
凌晨两点的紫郡花园门禁森严，顾轻语戴着鸭舌帽缩在快递车里，看着小刘举着\"生鲜速递\"的牌子跟保安周旋。
她的相机镜头对准电梯间监控屏，指尖在快门上快速点动——画面里，三天前深夜十一点，那辆灰色面包车再次出现，后车厢的纸箱被搬进17栋2单元。
\"查这辆车的归属。\"她对着手机念出车牌，\"注册公司是云州文汇档案服务？\"电脑上跳出的注册地址让她眯起眼——云港路123号，那是片废弃的仓库区。
天刚蒙蒙亮时，她带着相机蹲在开发区废弃印刷厂外，在锈迹斑斑的厂门口发现一枚烟头，\"明远控股\"的LoGo在晨露里泛着光。
\"陆明鸢，你们集团的人来过这里。\"她把照片发过去，手指在发送键上悬了三秒，又补了句，\"烟头是今天凌晨的。\"
明远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里，陆明鸢正把咖啡杯捏得发响。
手机提示音让她手一抖，咖啡溅在集团外派人员签到表上，晕开一团褐色污渍。\"陆明川\"三个字在\"考察旧厂改造\"栏格外刺眼，日期正是搬运纸箱的那晚。
她翻出行车记录仪备份，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响——视频里，堂兄陆明川下车时压低声音：\"东西放稳妥，别碰电子档。\"背景里闪过的黑夹克男子，让她想起林昭提过的\"李文远秘书\"。
\"匿名发送。\"她咬了咬下唇，将视频片段压缩成加密文件，发送到林昭指定的邮箱。
点击发送键时，窗外的晨光正漫过云州天际线，她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轻声说：\"林昭，这次...我信你。\"
调查室的门被推开时，林昭正用袖口的纸条对照系统数据库。
老周的皮鞋声由远及近，他迅速把纸条按进掌心，抬头时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林副处，经初步核查，暂未发现你涉案证据。\"纪委调查组组长放下文件夹，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但相关线索仍在跟进，需要你配合后续调查。\"
林昭起身整理西装，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响：\"【任务完成】'锁定利益交换初步证据'，奖励兑换：一次跨部门协查权限（限公安\/税务任选）。\"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喉结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句独白：\"那就...查税。\"
走出纪委大门时，雨已经停了。
林昭摸出车钥匙，后视镜里映出他微扬的嘴角。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匿名邮箱的新提醒——他点开视频，黑夹克男子的脸清晰映在屏幕上。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昏黄，他把车停在最里面的角落，盯着方向盘上的水珠出了神。
远处传来脚步声，他迅速锁上车门，指尖在手机键盘上快速跳动：\"清欢，让档案室准备好文化产业园的原始批文。\"
夜风卷着潮湿的青草味灌进车窗，林昭望着车外斑驳的光影，低声笑了。
他知道，真正的暴风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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