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透时，云州老字号\"松风阁\"最里间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茶炉的白雾正漫过雕花窗棂。
林昭坐在檀木茶台前，指节无意识摩挲着父亲老照片的边缘——照片背面那行\"破局要稳，收网要狠\"的字迹，被他握得发烫。
门环轻响。
苏绾先到，酒红色真丝旗袍裹着玲珑曲线，腕间翡翠镯子碰出清响。
她扫了眼林昭案头摊开的开发区财政报告，涂着正红甲油的指尖敲了敲椅背：\"林主任这茶，怕比上次鸿门宴还难喝。\"话音未落，沈清欢抱着牛皮纸袋闪进来，发尾还沾着晨露，见苏绾在，耳尖又泛起薄红，把文件往桌上一放就去拨茶炉。
顾轻语最后一个推门，牛仔背带裤口袋里的相机硌得布料凸起，她晃了晃手机：\"路上看到巡视组的车进了区政府，您要的'意外'，我捎了份见面礼。\"话音刚落，陆明鸢踩着细高跟踏进来，香风裹着股冷冽的雪松味，她把鳄鱼皮包甩在茶案上：\"明远集团的论坛请柬在您桌上，我可没耐性等你三顾茅庐。\"
四人落座的瞬间，林昭突然起身。
茶盏与木桌相碰的脆响惊得沈清欢手一抖，滚水溅在手腕上，她却咬着唇没出声。
林昭望着四人各异的眉眼——苏绾挑眉时眼尾上挑的弧度，沈清欢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的影，顾轻语捏相机时指节泛白的习惯，陆明鸢抱臂时无名指总压着小指的小动作。
这些他记熟的细节，此刻都成了悬在心头的刺。
\"系统失联了。\"他开口，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昨晚接完威胁电话，它再没亮过屏。\"
茶炉的沸水咕嘟作响。
苏绾的翡翠镯子突然卡住，红指甲在旗袍上掐出褶皱；沈清欢正用纸巾擦手腕的水痕，动作顿在半空，纸巾被攥成皱团；顾轻语的相机带从指间滑落，\"啪\"地砸在大腿上；陆明鸢的眉峰挑得更高，鳄鱼皮手包的搭扣\"咔嗒\"弹开又合上。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靠自己。\"林昭掀开财政报告，泛黄的纸页上用红笔圈着二十三个异常资金流向，\"但在此之前——\"他的目光扫过四张紧绷的脸，\"我需要确认，你们之中，有没有人已经被他们收买。\"
空气瞬间凝固。
沈清欢的睫毛剧烈颤动，像被踩碎的蝶翼；顾轻语猛地站起来，相机带缠在椅背上，\"你疯了？\"她的声音发颤，\"我拍的黑网吧证据还在相机里，他们要收买我早动手了！\"陆明鸢\"砰\"地拍桌，鳄鱼包滚到林昭脚边：\"明远集团的新能源项目卡了三个月，我要是内鬼，会求着你当第三方审查？\"
苏绾没说话。
她摘下翡翠镯子放在茶案上，红指甲划过林昭手背：\"查我。\"她的眼尾还带着晨起未褪的胭脂色，\"律所最近接的案子，证人名单、谈话录音，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林昭望着她眼底跳动的火焰，喉结动了动。
他弯腰捡起陆明鸢的手包，指尖触到包底暗格里的微型录音笔——那是三天前他让她准备的监听设备。
\"分头查。\"他重新落座，指节敲了敲财政报告，\"苏绾，你去接触那几个说'拆迁补偿合理'的证人，故意漏点假消息，看谁先把风声传出去。
清欢，你借着帮巡视组整理材料的机会，调阅2003年开发区奠基的旧案卷宗，重点看'徽章男'的关联记录。
轻语，混进巡视组临时办公点，拍他们的内部简报。
明鸢，用论坛当幌子，监听参会官员的手机信号。\"
他的目光扫过四人：\"记住，你们的每一步，都可能被盯着。\"
松风阁外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过青瓦时，苏绾已经坐在\"福满楼\"包间里。
她涂着正红甲油的手搭在检察官陈立肩膀上，发间的珍珠坠子蹭着他耳垂：\"陈检，听说林主任最近在查开发区的账？
您说，要是真查出什么......\"
陈立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她微敞的领口。
服务员推门上汤的瞬间，他压低声音：\"林昭已经开始慌了，不然不会急着拉你们下水。\"
苏绾夹鱼翅的银勺\"当啷\"掉进碗里。
她抬头时眼尾上挑，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陈检这消息，比鱼翅还金贵呢。\"
同一时刻，区政府档案室的日光灯忽明忽暗。
沈清欢抱着一摞\"2003年开发区专项审计\"案卷，指尖在第三本的封皮上顿住——封脊的编号被重新贴过，胶水痕迹还泛着亮。
她翻到最后一页，初审笔录的日期被修改过：原是\"2003.11.15\"，被涂成\"2003.12.25\"，修改的笔锋，和区纪委王主任签批文件的字迹如出一辙。
她摸出手机拍照片，手背上的水痕早干了，此刻却沁出冷汗。
照片刚发送给林昭，档案室的门\"吱呀\"一响，她猛地合上案卷，抬头正撞进王主任阴恻恻的目光：\"沈秘书，这堆旧账有什么好看的？\"
\"巡视组要开发区历年审计记录。\"沈清欢低头整理案卷，发尾垂下来遮住发烫的耳尖，\"王主任，您帮我搭把手？\"
而在三公里外的报业大厦，顾轻语套着实习生的蓝马甲，缩在巡视组临时办公点的茶水间。
她的相机藏在保温杯里，镜头正对着主办公室的文件架。
一份简报被风掀起一角，\"重点关注林某及其关系网\"几个字刺得她瞳孔收缩。
\"小姑娘发什么呆？\"打扫卫生的阿姨敲了敲她的保温杯，\"倒完水赶紧走，这屋不让闲人久留。\"
顾轻语冲阿姨挤了个鬼脸，转身时故意撞翻垃圾桶。
她弯腰捡废纸的瞬间，相机\"咔嚓\"一声——简报上的标题\"防止其借题发挥\"，被完美框进取景框。
周末的云州会展中心，陆明鸢踩着细高跟在论坛后台踱步。
她望着台下坐得笔挺的开发区官员，对助理耳语：\"把3号、7号、9号桌的花瓶换了。\"助理点头，搬来的新花瓶里，藏着微型监听设备。
\"明远集团的论坛，果然别出心裁。\"开发区张副主任端着香槟走过来，目光在她胸口停留，\"陆二小姐这是......\"
\"政商合作透明化。\"陆明鸢端起香槟和他碰杯，杯沿在他手背擦过，\"张主任要是有什么'不透明'的事，趁现在说，我给您留个台阶。\"
张副主任的脸瞬间涨红。
陆明鸢转身时，手机在包里震动——技术团队发来消息：\"7号桌李科长手机信号异常，两分钟前向境外Ip发送数据。\"
深夜，林昭办公室的台灯将人影拉得很长。
他面前摊着四张照片：苏绾拍的陈立，沈清欢拍的修改笔录，顾轻语拍的简报，陆明鸢标红的李科长。
\"陈立是苏绾接触的第一个证人，李科长参加了明远的论坛......\"他捏着照片的指尖发紧，突然，系统屏幕\"嗡\"地亮起蓝光。
\"检测到'城市危机干预模块'恢复访问权限......是否重新激活？\"
林昭望着黑屏里自己的倒影，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他摸出手机，给四人发了条消息：\"收网。\"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拍打玻璃，他打开抽屉，父亲的老照片下，苏绾的会议纪要泛着墨香。
照片背面的字迹被体温焐得温热，像在说：该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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