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后，盖聂将纷乱的思绪压下，事已至此，纠结于是否被利用已经没有多少意义。
念及此处，他的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跳出棋盘，或是成为执棋者，都需要足够的力量与筹码。如今罗网与农家之变，或许正是变数所在。”
卫庄点头，算是认同。他目光扫过篝火，仿佛在回忆什么，缓缓道：“力量与筹码……说到这个，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件事。”
“谁？何事？”盖聂问道。
“昌平君，熊启。”卫庄吐出这个名字，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当年在韩国新郑，我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彼时他尚未叛秦，言语间曾隐晦提及一个计划，一个旨在反抗暴秦，延续六国血脉的计划。
他称之为——青龙计划。”
“青龙计划……”盖聂低声呢喃。
昌平君，这位出身楚国皇室，曾贵为秦国丞相，最后却举兵反秦的人物，他留下的计划，绝非等闲。
“据他当时所言，此计划牵连甚广，布局深远，并非他一人之力所能完成，亦非一朝一夕之功。
其中，似乎便有农家的影子。”
卫庄继续道，“农家十万弟子，遍布天下，若是昌平君当年真的在农家有所布置，那么如今神农令重现，侠魁失踪，罗网渗透……
这一切，或许并非偶然，很可能与这沉寂多年的‘青龙计划’有关。”
这个推测，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盖聂脑海中许多模糊的线索。
农家、昌平君、青龙计划、罗网渗透……这些看似分散的点，被一条潜在的线串联了起来。
如果罗网渗透农家是为了掌控这股力量，那么，是否也有人，在试图启动或者守护这个“青龙计划”？
“若真与青龙计划有关，那农家的内乱，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盖聂沉声道，“这不仅是罗网的野心，更可能牵扯到反秦势力的核心机密。”
卫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越是复杂的水，才越容易摸到大鱼。罗网想掌控农家，我们偏不让他如愿。
若这‘青龙计划’真有什么力量，或许能为我们所用，至少，可以成为搅乱罗网布局的一根钉子。”
他看向盖聂，语气带着决断：“桑海城内，有庖丁和张良周旋，暂时不会有大乱。李斯、赵高将至，阴阳家与帝国之间的明争暗斗也需时日。
此时，正是我们潜入农家，查明真相的最佳时机。”
盖聂略一沉吟，便点头同意：“不错。农家局势不明，胜七之言需验证，青龙计划更需探查。
而且，若农家内部真有昌平君旧部或知晓青龙计划之人，或许能成为对抗罗网的潜在盟友。”
“既然如此，那便动身。”
卫庄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农家六堂势力主要分布在帝国东南部，距离桑海不算太远。
我们先去烈山堂的地界，田猛身为侠魁之下最具声望之人，或许知道些什么。即便他不知道，也能从他那里摸清农家目前的局势。”
“好。不过，此行需隐秘。人数太多的话，可能引起注意，就由你我二人前去如何？”
“可以。我会让流沙在桑海继续监视罗网和阴阳家，同时散布我们仍在城内的假消息。”
盖聂也道：“我会传信给班大师和蓉姑娘，让他们固守据点，小心隐匿，非必要不与我们联系。”
计议已定，两人不再多言。鬼谷纵横之间的默契，无需过多的言语解释。
……
就在盖聂与卫庄各自交待一番，前往农家之后。
赵高也先行一步，来到了桑海附近。
此时，一片人迹罕至的树林。
赵高慵懒的坐在豪华的轿子里，而在轿子前面，一道身影单膝跪地。
正是重伤未愈的胜七。
“听说……你遇到了盖聂？”
胜七闷声答道：“是。属下无能，未能将其擒杀，反被其所伤。”
赵高轻轻“哦”了一声，走下轿子，踱步到胜七面前，俯下身，几乎凑到他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问道：“那么……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或者说，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并未透露任何事，只言是为向他复仇，并为帝国效力。”
赵高直起身，背着双手，在胜七面前缓缓踱步，脸上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始终未变。
“复仇……为帝国效力，你觉得，盖聂会信吗？”
胜七心头一紧，硬着头皮道：“盖聂此人，看似平和，实则心思缜密。他或许不信，但我咬定此说，他亦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他若真无可奈何，又岂会留你性命？胜七啊胜七，你莫非真以为，剑圣盖聂，是那等心慈手软之辈？”
胜七沉默不语。
他知道，赵高并不好糊弄。
不过，出乎胜七意料的是，赵高并未继续深究此事。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罢了。既然你已回来，此事便暂且揭过。”
胜七有些愕然的抬起头。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丞相不日将至，桑海城内风云汇聚，墨家叛逆、流沙、儒家、阴阳家……各方势力犬牙交错。
帝国需要力量，罗网更需要能做事的人。”
“你的伤，需要多久能恢复？”
胜七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要用他！“伤虽重，但筋骨无碍，最多十日，便可恢复八成战力！”
“十日……嗯，不算太久。”赵高微微颔首。
“好好养伤。伤好之后，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农家那边……似乎有些不安分，或许需要你去‘安抚’一下。”
听到“农家”二字，胜七的心中一凝，但他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波澜，恭声道：“遵命！定不负大人期望！”
“下去吧。”赵高挥了挥手。
胜七如蒙大赦，强撑着站起身，拿起巨阙，消失在了林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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