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窗台,南柯就听见外屋的门轴吱呀作响。她端着刚煎好的鸡蛋走出厨房时,童母正背对着她换鞋,蓝布衫的衣角扫过门槛上的铜铃铛,却没像往常那样惊醒沉睡的寂静。
“妈,吃饭了。” 南柯把餐盘往餐桌上放,瓷碗与桌面碰撞的轻响里,藏着她刻意放软的语气。
童母的鞋跟在青石板上顿了顿,没回头,只从鼻腔里哼出个“我吃过了,你们自己吃吧。”模糊的声音,随着院门 “哐当” 一声关上,带起的风卷走了厨房里飘出的米粥香气,也卷走了南柯嘴角那抹未成形的笑意。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五天。自从那天在阳光房说过 “不会久住” 后,童母就开始了无声的对抗 —— 不一起吃饭,不主动搭话,每天一早就出门,直到星星爬上葡萄架才回来。南柯喊过两次,得到的回应不是装聋作哑就是摔门而去,后来她便也懒得再开口,只在餐桌上多摆一副碗筷,等那碗粥彻底凉透了再默默收进冰箱。
今天的早餐是孩子们爱吃的番茄鸡蛋面,橘子正用小勺子把蛋黄碾成泥,橙子举着筷子在碗里打捞虾仁,两个孩子都没注意到南柯攥着锅铲的手在微微发颤。乳腺的刺痛像根细细的针,从左胸蔓延到腋下,她深吸一口气,把额头的冷汗蹭在围裙上 —— 这已经是今早第三次疼了。
“妈妈,外婆又出去了吗?” 橘子突然抬头,面条的热气在他鼻尖凝成细密的水珠,“她昨天说我的奥特曼卡片是偷的,可那是爸爸给我买的。”
南柯蹲下身帮儿子擦嘴角,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皮肤时,刺痛突然加剧,像有把钝刀在胸腔里搅动。“外婆只是没睡好,脾气躁了点。” 她的声音有些发飘,目光落在餐桌另一头那副未动的碗筷上,碗沿还沾着昨天的酱油渍。
收拾碗筷时,南柯发现药箱被翻得乱七八糟,童母常吃的降压药滚落在柜角。她刚弯腰去捡,就听见院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 童母拎着空菜篮回来了,看见散落的药瓶,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橘子!橙子!” 童母的声音像淬了冰,“我的药瓶怎么在地上?是不是你们俩闯祸了?” 她几步冲到客厅中央,居高临下地盯着两个孩子,花白的眉毛拧成个疙瘩,“你们是不是偷吃我的药了?那是降压药!毒死你们怎么办!”
橙子吓得往南柯身后缩,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指节泛白。橘子梗着脖子辩解:“我们没有!早上一直跟妈妈在厨房!”
“还敢顶嘴?” 童母往前逼近一步,菜篮 “哐当” 扔在地上,“家里就你们两个小祸害!上次把我新买的梳子掰断,这次又动我的药,长大了还得了!”
“他们根本没进过你房间。” 南柯把孩子护在身后,乳腺的刺痛突然尖锐起来,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我一早带他们去买瓷砖胶,回来就吃饭了,刚吃完饭不到半小时,一直在这里没离开过我视线。”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疲惫。
童母被噎了一下,随即又梗着脖子喊:“不是你们还有谁?总不能是药瓶自己长腿跑出来了?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不是你们,那还出鬼了?”
刺痛像潮水般涌来,南柯感觉左侧的乳房硬得像块石头,连呼吸都带着牵扯的疼。她没再争辩,拉起两个孩子就往楼梯走,木质台阶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在替她发出无声的抗议。进了房间,她反锁房门,把绘本塞进孩子手里,指尖的冰凉让橘子抬头看她:“妈妈,你脸色好白。”
“没事,” 南柯勉强笑了笑,转身时瞥见床单上的暗痕 —— 那是今早换衣服时没注意到的,浅黄的渍迹像片被遗忘的落叶。她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到衣柜前翻找内衣,指尖触到布料上的黏腻时,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两个孩子戒奶一年多了,怎么会…… 南柯颤抖着拉开衣领,蕾丝内衣的杯罩内侧,果然洇着圈淡淡的乳白。她跌坐在床沿,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搜索框里 “戒奶后溢乳会是什么预兆” 几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一条条往下翻,“乳腺导管扩张”“垂体瘤”“乳腺癌”…… 每个词都像把重锤,砸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原来那些偶尔的刺痛不是错觉。上个月弯腰给孩子系鞋带时疼过一次,上周整理装修合同的晚上疼得睡不着,还有今早煎鸡蛋时那阵钻心的疼…… 南柯抬手按住左胸,掌心下的硬块边缘清晰,像埋在肉里的鹅卵石。
“妈妈,你怎么哭了?” 橙子的小手抚上她的脸颊,南柯这才发现自己在流泪。她赶紧抹了把脸,把手机塞回口袋:“妈妈没事,就是眼睛进沙子了。” 窗外传来童母摔门出去的声响,她深吸一口气,起身时发现内衣内侧的渍迹变成了浅黄,像掺了水的蜂蜜。
下楼做饭时,南柯的动作有些发飘。炒青菜时油星溅到手上,她都没察觉,直到闻到焦糊味才慌忙关火。两个孩子坐在餐桌旁乖乖剥蒜,橘子突然说:“妈妈,上次外婆说胸疼,吃了好多药。” 南柯握着锅铲的手一顿,背对着孩子说:“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童母是傍晚回来的,手里拎着袋刚摘的青菜。南柯把盛好的米饭递过去时,乳腺突然又是一阵锐疼,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把碗摔在地上。
“你怎么了?” 童母皱眉看着她,语气里没有关心,只有不耐烦。
“妈,” 南柯扶着餐桌站稳,声音有些发颤,“明天能不能帮我看一下孩子?我想去趟医院。”
童母的筷子在碗里顿了顿:“去医院干嘛?”
“最近…… 乳房一直刺疼。” 南柯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童母突然笑了,夹菜的动作带着不屑:“哪个女人没点乳腺毛病?我当年生完你们三个,增生得厉害,自己买了瓶逍遥丸吃了一年,不也没事?” 她往嘴里扒了口饭,“大惊小怪的,浪费那钱干嘛。”
南柯没说话,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米粒在舌尖上变得寡淡无味,只有那阵阵刺痛在提醒她,有些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带孩子散步时,晚风掀起南柯的衣角,吹得左胸隐隐作痛。她看着橘子和橙子在路灯下追逐影子,突然想起景川临走前的话:“不舒服就赶紧去看,别硬扛。” 那时她还笑着说 “小题大做”,此刻却觉得喉咙发紧。
洗完澡站在镜子前,南柯犹豫了很久,才缓缓拉开睡袍。左侧的乳房比白天更肿了,乳晕周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指尖轻轻一碰,就有黄色的脓液顺着乳头往下淌,滴在浴巾上晕开小小的渍迹。她想起这半年来文胸上的淡斑,想起每次疼得直不起腰时的自我安慰,心跳突然像擂鼓般狂响。
手机屏幕在床头柜上亮着,搜索页面还停留在 “乳头溢液警惕乳腺癌”。南柯摸了摸两个孩子熟睡的脸颊,橘子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橙子的小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塞回抽屉 —— 无论如何,明天一定要去医院。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南柯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童母均匀的鼾声,左胸的刺痛与心里的恐慌交织在一起,像张越收越紧的网。她不敢想如果真的有事,两个孩子该怎么办,只能一遍遍地摸着那片发硬的皮肤,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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