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像张浩云那样只是低语，而是情不自禁地，一字一句，将整首词完整地念了出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几个尚未睡熟的战士耳中：
“沁园春·长城”
“峻岭飞虹，峭壁盘龙，莽莽苍苍。”
“瞰烽台列戟，云穿雁字；雄关叠鼓，风啸胡杨。”
“石骨凝霜，砖纹刻月，千载铮鸣铁未凉。”
“登临处，问秦弓汉马，谁护边疆？”
念到这里，秦峰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仿佛看到了那巍峨的长城，感受到了那穿越千年的金戈铁马之气！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念道：
“曾经箭雨如蝗，叹多少忠魂埋异乡。”
“念蒙恬戍垒，剑横大漠；于谦守隘，血沃残阳。”
“烽燧余烟，驼铃碎雪，青史斑斑说慨慷。”
“抬望眼，正星河垂野，万古苍茫。”
一首词念完，整个洞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瀑布的轰鸣声，衬托着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张浩云彻底傻眼了。他虽然只是个讲武堂毕业的军人，文化程度不高，但也读过一些诗词，更能听出这首词中蕴含的悲壮、苍凉的豪迈气概！这……这是一个十几岁的，据他自己说是花钱买官、一天军校没上过的富家少爷能写出来的东西？他感觉自己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
而秦峰的震撼，更是无以复加！他可是燕平大学的高材生，虽然学的是土木工程，但也涉猎文史。
这首《沁园春》，无论从格律、意境、气魄、还是用典来看，都堪称大家手笔！
“蒙恬戍垒”、“于谦守隘”，这些历史典故信手拈来，融于词中，毫无滞涩之感。
尤其是最后那句“抬望眼，正星河垂野，万古苍茫”，更是将整首词的意境推向了一个极致！那是一种超越了个人荣辱、俯瞰历史长河的浩瀚胸襟！
他呆呆地看着林楚生，那个不久前还嬉皮笑脸“富家少爷”身世的少年，此刻在火光下，侧脸的轮廓显得异常坚定。
秦峰心中翻江倒海，这个林楚生，绝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简单！这首词里蕴含的家国情怀，这股子舍我其谁的担当，分明是心怀沟壑，欲效仿古之贤臣良将，肩负起守护这片山河的重任啊！
周围几个被惊醒的战士，虽然听不太懂词里的具体意思，但光听秦峰那抑扬顿挫、充满感情的诵读，以及两位“文化人”脸上那震惊的表情，也知道纵队长写了不得了的东西。
他们看向林楚生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敬畏和崇拜。
“咳咳，”林楚生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仿佛才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看到张浩云和秦峰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心里暗笑一声，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瞎写的，瞎写的，好久没动笔，手生了，让两位见笑了。”
“纵队长……这……这是你写的？”张浩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结结巴巴地问道。
“嗯，随便感慨一下，胡乱涂鸦罢了。”林楚生摆摆手，拿起那张麻纸，小心地吹了吹墨迹，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秦峰看着林楚生，嘴唇动了动，想问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满腹的疑问和惊涛骇浪压了下去。
他只是郑重地对着林楚生，微微躬身：“纵队长，好词！”
“对对对！好词！好词！”张浩云也连忙附和，看向林楚生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之前的敬佩，更多的是基于林楚生的指挥才能和神秘武器，而现在，这种敬佩中，又增添了一层对“文韬”的仰望和对这个人本身的深深好奇。
“啥词啊？啥长城啊？”二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他刚才迷迷糊糊听了几句，只听懂了“长城”两个字，挠着头问道，“纵队长，你写的是咱们要去修长城吗？那玩意儿老高了，咱们这点人手不够吧？”
他这不合时宜的话，顿时打破了刚才那有些凝重的气氛。秦峰和张浩云都忍不住莞尔。
林楚生没好气地瞪了二愣子一眼：“修你个大头鬼！赶紧睡觉去！明天还有一堆活儿等着你呢！”
“哦。”二愣子悻悻地应了一声，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张写满字的麻纸，虽然看不懂，但总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看着二愣子走开，林楚生收敛了脸上的玩笑神色，目光重新落在张浩云和秦峰身上，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浩云，秦峰，你们俩来得正好，刚才光顾着感慨，差点忘了正事。我正好有些想法，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张浩云和秦峰立刻正襟危坐，知道林楚生要谈重要的事情了。
“咱们黑虎纵队，现在人是越来越多了，成分也杂。”
林楚生走到篝火旁，拿起一根燃烧的树枝，拨弄着火焰，火光在他眼中跳跃，“以前人少，大家凭着一股血气打仗，谁勇猛谁孬种，一目了然。但以后队伍要发展壮大，就不能光靠自觉和同志情义了，必须得有规矩，有章法。”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二人：“我的想法是，建立一套明确的奖惩制度。
打仗，不能光凭一腔热血，还得让弟兄们知道，为什么而战，战了之后能得到什么。
同样，犯了错，也必须承担后果，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张浩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深以为然。
作为一名有着组织背景的军人，他深知纪律和制度对于一支队伍的重要性。
乌合之众永远成不了气候，只有打造成一支纪律严明、奖惩分明的部队，才能真正具备战斗力。
秦峰也用力点头。他在东北军的经历，让他对纪律涣散、赏罚不明的危害深恶痛绝。
一支没有铁的纪律和公正赏罚的军队，就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纵队长所言极是！无规矩不成方圆，一支能打仗的队伍，必须要有铁的纪律和明确的赏罚！”
“嗯，”林楚生见两人都表示赞同，便继续说道，“我的初步想法是，参照一些军队的做法，设立战功等级。
比如，根据战斗中的表现，设立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个人立功，集体也要立功。
比如哪个班、哪个排打得好，配合得好，伤亡小，战果大，就授予集体功。”
“奖励方面，”林楚生继续道，“不能光是口头表扬，得来点实际的。立功的弟兄，除了荣誉，还要有物质奖励。
比如，缴获的物资，可以优先分配；紧缺的弹药、药品，可以优先补充；表现特别突出的，可以优先提拔。甚至，咱们以后有了稳定的缴获来源，还可以考虑发一些‘奖金’，哪怕不多，也是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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